騰格木先生在處理軍隊後勤糧草賬目的工作中發揮出了非常優秀的才能,很快獲得了完顏洪烈的重視,被任命為行軍判官處理各種軍機要務,再沒有時間看顧趙王爺的寶貝小子楊康,所以楊康和他手下的黃河四小鬼得以在大軍之中自由地到處搗亂,在數日之間就贏得了“六軍魔主”的雅號,讓軍中的大將們聞而色變,見到楊康就避之唯恐不及,隻有忠武校尉哲別剛從草原來,性格憨直,與人交往從來不怕吃虧,所以才能繼續和這小公子爺交朋友。無論是楊康教他讀忠經,還是抄孝經,他都能做得認認真真一絲不苟,仿佛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做偷奸耍滑。

既然哲別這麼夠朋友,楊康也不能不既認真又努力地跟在哲別身邊學習騎術和箭術。哲別將軍教授給他的騎術和箭術與湯祖德教授給他的騎術和箭術有很大區別,準確地說哲別將軍教授給他的技術是騎射,也就是在騎在高速飛馳馬背上射中運動目標的技巧,騎射技術比起單純地在靜止位置射中靜止目標需要更快的反應,更熟練的技巧,和更加果斷準確的判斷力。楊康的騎射技術不是射木樁子練出來的,而是跟著哲別在半夜三更溜出軍營追獵狼群所練出來的。也隻有哲別這種楞頭青敢做出半夜裏帶著主帥的寶貝兒子去獵狼的事情。

狼是蒙古草原上的精靈,他們的勇敢,他們的狡猾,他們的凶殘都仿佛帶著長生天的印記,楊康在與他們戰鬥的過程中也漸漸地認識了他們,懂得了他門,愛上了他們。楊康在一次與哲別一同出獵的時候,恰逢到一隊塔塔兒部的騎兵正在追殺另一個蒙古部落的騎兵。楊康和哲別見到敵人眾多不可力敵,隻好躲在茂密的牧草叢裏偷聽他們之間的講話。那名領頭的塔塔兒部將軍喊道:“廣吉剌的浦爾帖小姐,請命令你的侍衛們停手罷,我們大汗隻是想請您去做幾天客,我們不想傷害您。”廣吉剌的騎兵人數雖少,卻依然軍威嚴整,毫無懼色,為首將軍弓箭在手,昂然答道:“我們保護的不是廣吉剌的小姐,而是我們漠北乞顏部鐵木真汗的夫人,你們塔塔兒人的騎兵雖多,當真能夠同時挑釁廣吉剌部,乞顏部麼?”

塔塔兒將軍冷冷地笑了一下,說道:“原來以為浦爾帖小姐身邊的侍衛應該是廣吉剌部的人,沒想到竟然是鐵木真的手下,鐵木真汗是克烈部王罕的義子,劄達蘭部劄木合的安答。塔塔兒人沒有力量同時得罪廣吉剌部,乞顏部,克烈部和劄達蘭部。所以,我不能留下你們性命了。”說到這兒,塔塔兒將軍再次笑了一笑,隨後立刻對部下說:“即刻動手,除了浦爾帖夫人,其他人等一個不留,放箭!”

楊康聽著他的話,心裏已經知道不好,今日之事除非能夠殺退塔塔兒人,決計不能善罷。雖然廣吉剌部和塔塔兒部此刻都在入侵,但是在此時此刻王罕,劄木合和鐵木真都還是金國的盟友,他和哲別應該選擇幫助浦爾帖夫人,想到這裏,楊康張弓搭箭先發致人,出其不意地一箭將塔塔兒將軍射落戰馬,釘死在地麵上。塔塔兒將軍一死,塔塔兒軍士們頓時陷入混亂,又有軍士認出了那支射殺軍官的箭是金國軍隊製式裝備,當時連連喊道:“是金人,是金人來了,快撤。”黑暗中的草原上狂風呼嘯,仿佛潛伏著千軍萬馬,近百人的騎兵隊伍,就這樣被楊康一人一箭給驚退了。

楊康雖然驚走了塔塔兒人,但是絲毫不敢放鬆,在這樣的時刻和這樣的場合,他實在不敢冒險相信鐵木真屬下的友誼。鐵木真的屬下走到被射殺的塔塔兒將軍屍體麵前,拔出釘在他前額上的那支箭,在箭的尾部看到了小小的一個烈字,“原來是東北路招討使完顏洪烈大人的部眾,在下木華黎感謝貴部援手之德,我們大汗日後一定會報答完顏洪烈大人的恩情。”木華黎無法確認金軍的位置和人數,感到此地不宜久留,未免節外生枝,也迅速保護著浦爾帖夫人前往其父汗廣吉剌部特薛禪大汗的行宮。

等到楊康確認兩部蒙古人都已經離去之後,後背衣服已經被冷汗濕透了。哲別有些垂頭喪氣地用拳頭錘了下地麵,對楊康說道:“老子天天打狼,今兒差點被狼給打了,幸好小公爺冷靜機智,否則我兩個人的性命都要交待在這裏。”楊康內心如剛剛平靜的海水,然而麵上波瀾不驚地登鞍上馬,朝著營地的方向說道:“天快亮了,哲別校尉,我們該回營了。”這一晚上,楊康和哲別連一隻狼都沒打到,但是楊康收獲了比狼更加重要的信息,他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了蒙古部族之間驚心動魄的生死鬥爭。在這片草地上沒有善良的綿羊生存的空間,想要活下去,就隻能選擇將自己變成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