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一首誰在深夜的淺唱 文/楊雨辰

就像一個冗長而雜亂無章的夢,沒有過渡地被拚接起來,放眼望去,看不到盡頭,突兀得好像被撕裂的布帛,藕斷絲連的是誰的敷衍誰的留戀?關於未來關於愛情,不知道誰錯誰對誰是誰非。

轉眼間上海又氣溫驟降了,上海姑娘們又勇氣可嘉地腳蹬小皮靴,雙腿凍得通紅,冷風中吊在男朋友的脖子上說著吳儂軟語諸如“儂港伐”“儂噶討厭的啦”。太陽曬不進窗戶,整個屋子都陰仄仄的,角落裏的黴斑印在牆上像誰哭花了妝的臉。每條街上的人行色匆匆,提著公文包挎著小手提袋踩著鋥亮的皮鞋靴子,麵無表情左顧右盼地穿越過人行橫道,穿越過時間的罅隙。每個人小心翼翼地拿捏起感情,又把心殘酷地凝固到堅硬,棱角分明地割傷了誰的手。

因為長時間戴隱形眼鏡而引起的輕度角膜炎,整個右眼酸疼不已,牙齦腫脹,一刷就是水池裏混著血水的牙膏沫,咬口蘋果也會拖拖拉拉一長條血漬。人處在亞健康狀態的時候總會想到些令自己絕望的事。比如與愛情絕緣的未來。曾經走過的路,曾經許下的諾言,還有曾經看透卻沒有說破的謊言。固執一念地認為隻要謊言不被戳穿,那麼就不能稱其為謊言。就像折射著美好色彩的肥皂泡,在還沒有遇到尖利的塵埃時,把世界扭曲到最完美的弧度,這樣就可以勉強假裝叫做幸福。

一個人在晚飯後走在蕭條得不知名的小街上,兩排樹隨風輕輕抖動,像是小時候看過的低劣恐怖片的粗糙場景。複古的屋頂不知道在月圓的時候會不會有黑色的貓咪對著月亮哭泣。也有很多昂貴的小店,假發店的店鋪櫥窗裏展示的都是價格不菲的逼真到頭皮都像從真人頭蓋骨上扒下來的頭發,店內一排排半截的女人像,仿佛是在傷口處被橫向截斷,截麵被牢牢固定在玻璃板上,她們皮膚白皙,頂著造型各異的假發,淡定地微笑。糕點店裏麵精致的點心被整齊地陳列在透明的推拉門裏,水果撻上麵點綴的黃桃看起來甜度很高,芝士蛋糕被錫紙包裹著,切口光滑。笑點很低的女店員樂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在街的第幾個拐角,年輕的情侶相互擁吻,一同分享著一個耳機,然後把“我想你我愛你我們永遠不分離”的情話大聲地唱出來。每一幕都是正在上演的一出戲。不要把自己置身戲外,不要做蹩腳的演員。

然後,就輕輕地想起很多人很多事。

某個夏夜裏因為蟲鳴而輾轉反側的不眠,當時覺得充滿了恐怖色彩的衣櫃,會不會有外星人或者白衣女鬼躲在裏麵,嚇得不敢睜開眼睛看看牆上的老式掛鍾到底幾分幾秒,就隻能數著半小時一次的打點,推算著什麼時候才能到天亮。終於在天空泛起魚肚白的顏色,聽著早起的清潔工掃地的“沙沙”聲,安心地睡過去。隻有一個晚上是小小地絕望悲傷著的,那個時候才會感覺到自己是被全世界遺棄的一個孤獨的小孩子。

還有由於貪玩忘記寫了的作業,膽戰心驚的一個上午。跟誰交換自己在方便麵裏吃出的心愛的卡通小卡片,換回來一隻小貓。一個小孩子在小賣部門前的躊躇,終於決定花一毛錢買一小包話梅或者風幹的蘿卜絲,心滿意足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因為嘴饞偷吃了奶奶治療心髒病的糖衣藥片,癱軟無力在床上的整個下午,昏昏沉沉地被誰抱到醫院去。整個世界都是美好的縮影,幸福的切片。

關於美好和幸福,就是幾乎所有的童話故事都有一個完美的結局。王子駕著馬車佩著寶劍披荊斬棘曆經坎坷之後,總會打敗萬惡的巫婆以及凶殘的巨龍,然後就會在被囚禁的公主額頭上淺淺印下一吻,打破咒語,最後王子和公主終於結婚了,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然後就從什麼時候開始悄悄地成長起來,想象有這麼一個牽著不一定是白馬的王子,在我最需要的時刻出現,用力把我的手握在他的掌心裏,我們的命運就像緊握的掌紋一樣糾結不斷。

偷偷觀察一個人被陽光削得棱角分明的側臉,鼻子堅挺的弧線,唇角帶著點邪惡地微微上揚。特意拜托衛生委員把自己和那個人安排到同一個大掃除的小組,結果那個人卻在大掃除的那天沒有來,一個人懷著卑微的希冀把牆擦了一遍又一遍,幹淨得纖塵不染的牆麵上倒映出誰將要落淚的表情和強作歡顏的笑臉。生日的那天,送他一隻裝滿了藍色星星的瓶子,整整521顆,比520多一顆。作為回饋,他送回給她空空的藍色青蛙撲滿,青蛙的大肚子裏麵空空的,裝得滿滿的都是誰的憂傷。最終還是互不相欠。

也開始記錄自己的心情。晴好。多雲。陣雨。積雨雲厚厚的,一層一層鋪滿在天空上,稍稍加點重量,就落雨,打在樓下的葡萄架上,打在澆滿凝固瀝青的房頂上,打在鋁製煙囪上,發出清脆的金屬聲,打在誰的長睫毛上,像細小的眼淚,哭得並不是那麼傷心。又去了可以坐在上麵打秋千的小冰品店,玻璃杯子和金屬小勺都凍得冰涼,托著下巴一勺一勺把冰淇淋送到嘴裏,想著這算不算小資情結,然後在付錢的時候小小心疼一下。也去市中心的廣場上喂鴿子,手裏捧著各種稻穀混合成的食物,看鴿子飛上去,把裸露的胳膊抓出一道道淡粉色的痕跡。還在簡陋的小店裏麵吃滾燙的過橋米線,卻不小心燙了舌頭,吃得渾身都冒汗,小店裏吱吱呀呀的風扇吹不到的角落,雜色小貓叼起不慎落在地上的碎肉片。總在該吃飯的時候想到歸家,路上買了零食,一路走一路吃,一直吃到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