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秉兆曾簡單地向她說明,那個女孩是因為季淳風而受的傷,所以他有責任去照顧她。夏瑾終於明白,在季淳風跟葉蔚藍之間,橫亙著的是一段生死恩情。有時候她會想,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跟葉哥之間會怎麼辦?
這是一個無解的題,一邊是隱瞞欺騙,一邊是暗自神傷。對夏瑾來說,她絕對不要是季淳風那樣的隱瞞欺騙,這讓她痛恨,她寧可要一個真相,哪怕她會心碎也好過不明不白地被出局。
“季淳風,你說過會告訴我的,現在你可以說了吧。”夏瑾尋著一個機會,終於在露台上看到了單獨一人的季淳風。
露台上的季淳風迎風而立,臉上的神色依舊古板無波,沒有人能看的出他在想什麼,隻知道他的眼裏是死寂一般的暗沉。
他轉過頭來,照舊遞給夏瑾一瓶酒,也不說話。夏瑾不去接,他就一直保持著遞酒的姿勢。夏瑾爭不過,伸手接過喝了一口,她定定看著他,等著他開口。
季淳風的目光悠遠深長,始終都是望著西邊的方向,半晌他才用著平靜的語氣問:“夏瑾,你來到這裏後,對冥夜的認識有多深?”
夏瑾不明就裏:“什麼?”對她而言,冥夜是深是淺有什麼重要的。她知道冥夜是個大幫派,既然是幫派,爭鬥肯定有,但那又怎樣,她就要嚇得逃跑嗎?
季淳風搖搖頭,半是嘲笑半是佩服:“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你,什麼都不知道,也敢深入一個冥夜集團核心,跟一個冥夜集團老大談戀愛。”他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又是一陣沉默,夏瑾對他的態度不感覺氣惱,反從他落寞的背影看出他的壓抑,他的沉重。葉蔚藍對他,何嚐不是他胸腹的一根肋骨,可是他卻隻能忍痛割棄。
“你跟她一樣,什麼都不管不顧,隻為自己的目標前進。”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種笑,淡淡的,但是夏瑾看出那是思念。
“你愛她,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這麼做。我知道那個女孩又聾又瞎很可憐,而你也放不下對她的責任,但補償的方式有很多種,為什麼非要是這種呢?”
“因為不想再耽擱她了。”季淳風閉了閉眼,掩去心底的痛楚,“與其拖著她讓她在等待裏麵消耗她的年華,不如就這麼放開她,讓她高飛。”
“什麼意思?”夏瑾真的是很討厭他這種賣弄深沉的人,她很想上前一把揪住他,然後問“那個聾瞎女孩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一個柔弱的女孩反會救了你這個身手了得的冥夜老虎,這年頭流行美女救英雄,然後再要英雄以身相許嗎?”
終於,季淳風入了正題:“一年前,我經手了一個官司,我贏了,可是也遭到了報複。他們將我的車子做了手腳,然後不出意外的,我出了車禍,困在車子裏麵動彈不得,隻能等死。這個時候,黎妍出現了,她拚死將我從車子裏麵救了出來。那個時候,車子漏油很厲害,隨時會爆炸。‘砰’,它真的爆炸了,就在我們才走了幾步遠。強烈的衝擊將她的耳膜震穿了,飛濺的碎片劃入了她的眼睛,後背也被重度燒傷。一個跟我非親非故的女孩差點為我送了命,這樣的我,還能拋下她嗎?”
夏瑾默然,起因後果她都明白了,所以,這就是他不得不背負的債,所以蔚藍隻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季淳風沒了葉蔚藍還能活,葉蔚藍離開了季淳風也可以繼續生活,隻有那個女孩不能夠了。她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可以說葬送了自己的整個下半生,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在悄無聲息的世界中,那樣的她要怎麼繼續自己的下半生?所以季淳風要用自己的下半生去補償她,所以,他不能再耽擱葉蔚藍……
“這麼大的事情,蔚藍怎麼會不知道?”夏瑾有絲疑惑。
季淳風的臉上忽然浮出一些笑容,久遠得望著西方的方向。夏瑾看過去,她知道他看著的方向是葉蔚藍遠在的法國。
“蔚藍是我們冥夜的小公主,老幫主為了她的安全,甚至隱瞞了我們十年。在老幫主去世後,有一天她突然出現在了我們麵前,她的出現,像是一道光,令我們另外幾個都覺得世界上還有這麼明亮的人。久在黑暗中的人會渴望光亮,我不知道大哥有沒有這麼跟你說過。可是,她卻甘願隱入黑暗,從天堂入地獄,為著她渴望的親情。
她是個不達目的決不放棄的人,為了跟我們在一起,她經受過層層考驗。看著她柔弱的身體經受磨練,我們其實都很舍不得。在我們的眼中,她始終都是個小公主,我們都盡量避免她參與到冥夜中的事務中來。自從唐苑跟小幕出事後,冥夜遭受著前所未有的考驗。我們變得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蔚藍她本該是生活地無憂無慮的,她不該陪著**********掙紮,所以我放棄了跟她的婚禮,逼著她遠離冥夜……”
季淳風的表情隨著他的回憶從笑意變得落寞,葉蔚藍是他的光,光離開了,他回到了黑暗中,但是隻要那道光不滅,他就可以在黑暗中看著她,直到他生命終結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