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季先生對太太可真好,羨慕死我了,我家老東西連個渣都沒得回來的,每次都是躲拐角吃完了才回來,跟那野貓似的。如果不是我聞到他嘴裏那味兒呀……”端著飯菜從門內走出來的一位中年婦女說到這裏,手扇了扇鼻子,莞爾一笑,對著坐在的老太太道:“媽,別織了,先吃飯吧。”
“李阿姨真愛說笑,那不是您不愛吃臭豆腐,李叔叔怕你又說他熏著屋子了嘛,哈哈……”黎妍樂嗬道。
小巷的一頭有一道擋風牆,葉蔚藍躲在那道擋風牆的後麵,聽著那頭傳來的簡單隨意的說話,眼裏已經模糊起來。季淳風去過靈堂,不是隻有葉秉兆看到,她也看到了。冷芸姿死的那天,她放棄了繼續跟蹤他,這一次,她跟了過來。季淳風果然跟黎妍在一起,而且他們扮作了市井之人,躲藏於世。那是她曾經夢寐以求的,跟心愛的人一起過著平靜的生活……
季淳風跟黎妍租住的房子就在那戶老太太的隔壁。生了鏽的小鐵窗子開了半扇,用來換氣。老舊的房子因為在城市的角落,又擠擠挨挨的,所以陰暗潮濕,就連城市的陽光都對這個角落很吝嗇,隻能透過窗戶,投進去一點點。
這個時候,是午飯時間,居民大都在家裏用飯,巷子裏的人很少。三三兩兩的人經過這家人家的時候,會扭頭好奇地看看這個半靠在人家牆上的女人。
葉蔚藍半靠在窗外,從窗子裏麵看進去。很簡單的陳設。靠著窗戶的就是灶台,用的還是老式的煤氣罐接在一隻煤氣灶上,旁邊是一隻電飯鍋,還有油鹽醬醋的調味品,十分的簡單,但是很幹淨。
這也是整個房子最明亮的地方。
再往裏麵看進去,是一條布簾子,將廚房跟裏屋隔了開來。葉蔚藍猜測裏麵就是他們的居室。這麼狹小的地方,他們睡一起?她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季淳風不惜暴露自己,利用她,為的就是就走黎妍。到最終,他們還是走到了一起……
道上有句話說: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所以,季淳風跟她沒有了可能,因為他們是敵人,可是,他跟黎妍,卻可以湊一對了。
她苦笑笑,正要往前探一點,看得更多一點,卻見門簾動了一下。裏麵傳來說話的聲音。
“去了她的吊唁會,有遇到‘故人’?”
“嗯。”
“打起來了?”
“沒,今天是阿芸的日子。”這次,季淳風做了回答,但是聲音很淡,略顯疲憊。
葉蔚藍看著裏麵的人影往窗台處越來越明顯,她趕緊將身體往後縮了縮,眼尾看到季淳風揭開鍋蓋,從鍋子裏端了隔水捂著的菜盤子。
她眯了眯眼。黎妍雖然眼瞎,倒不失做一個賢妻良母,還懂得將菜熱在鍋子裏保溫等他回家吃飯。她的眼睛黯了下,他們,真的很像恩愛的尋常小夫妻,妻子在家做好了飯,然後就等丈夫回家一起吃飯,不一定是大魚大肉,但有情暖人飽。
“他們怎麼對你這麼吝嗇,連飯都不留,回來還吃我做的?”黎妍的說話聲音有點諷刺的味道,葉蔚藍聞到一股臭豆腐的味道飄過來,趕緊捏了鼻子皺眉。吝嗇!她有絲憤然,我可以對你大方,買個十擔八擔的臭豆腐請你吃!
裏麵有叮叮當當的碗盤磕碰的聲音。是黎妍將手中的臭豆腐袋子扔進了垃圾筒,然後摸著碗在那盛飯,葉蔚藍可以看見她的臉上有著一股滿足的笑意。
原來她剛才說的話不是諷刺,而是類似撒嬌的反話。冥夜集團混久了,有些女人的味道已經喪失,可是,她們有種本能,對著心愛男人,想要撒嬌的本能還在,隻是她們忘了方法。黎妍說的是反話,她很高興季淳風趕回來,吃她瞎做出來的飯菜。
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為你愛的男人做著飯菜,不論好吃壞吃,他都會吃得一點不剩。
葉蔚藍抿了抿唇,頭抵在牆上一陣發呆。
“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隔壁老太雖然老眼昏花,但是這麼大個人影靠在她的隔壁人家牆上,再加上她半天都不動,老太太不免馱著背湊上來問個話。她將手中托著的碗往葉蔚藍的眼前湊了湊,她的碗中還有小半碗沒有吃完的菜,“是餓了沒力走路了吧,要不來我家吃一頓?”
對於經曆過六十年代初期大饑荒的老人來說,唯有餓了肚子,才會無力靠在牆頭,一副吃了上頓在想下頓著落的樣子。
葉蔚藍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得扭頭看了下窗內慌著頭對著老人擺手,正要避一避,房子的門開了。
這種平房的門一般都比較矮,為了防盜,還弄了兩道門,外麵一道是鏽跡斑斑的鐵柵欄門,裏麵一道是薄薄的木板門,由於年久失修,那扇門打開時,還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李老太,不用了,這是我妹妹,跟家裏鬧了脾氣離家出走呢。”黎妍睜著空洞的眼對著老太太說話笑眯眯的,很親切。老太太耳背,她的說話聲音有點大,但是一點聽不出吵耳朵的責罵味道,反像是年長的姐姐在袒護不懂事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