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役軍官服、豬皮軍警鞋、大蓋帽、仿真玩具手槍,還差一把望遠鏡,李猛不想從玩具市場上買那種十幾元錢一個的假貨,不過也不急,他太清楚人的欲望了,相信鑿鑿也一樣,他也是人。
李猛斟酌了半天,先帶上了軍警鞋,他想象鑿鑿穿上軍警鞋走正步一定不比那些兵油差。但李猛怎樣帶這雙鞋,頗費了一番腦筋。他的手得架拐,胳肢窩也不能夾,裝包裏掛脖子上,一走路就往前掉,這家夥還挺沉的。但他最終還是裝包裏掛在了脖子上。李猛走一步,包就往前晃一下,給他的感覺,自己像文革時候的牛鬼蛇神。
沒走多遠,李猛的脖子就累得酸痛,隻好走走歇歇。好不容易看見家屬院大門了,李猛想到鑿鑿穿上軍警鞋時的燦爛笑容,緊走幾步。
門口沒有鑿鑿,李猛想他一定又躲在門後了,他做好嚇一跳的樣子,準備把自己的禮物送給他。但李猛走出了家屬院大門,鑿鑿也沒有出現。李猛朝四周看看,還是沒有鑿鑿的影子。浴室的樓上隱隱傳來洗牌的聲音,太陽白花花的。
李猛隻好一顛一顛地朝同裏走,他想,鑿鑿一定在同裏。李猛在拐進同裏的一秒鍾前,鑿鑿嘩一下出現了,他騎著一根棍子,嘴裏喊著“駕”,一下就撞倒了他。李猛翻身往起站,一雙手往起扶他,鑿鑿對他嗬嗬笑著。李猛站起來,顧不上拍身上的土,把脖子上的包用手托起來,對鑿鑿說,給你的。鑿鑿如見了鬼魅,騎著他的棍子,頭也不回地跑了。李猛在盡力召喚,鑿鑿卻越跑越遠,但是不住地返回頭來對他笑。
李猛架著拐往前走了幾步,停下來,把包裏的鞋掏出來,仔細看了看,放在牆跟,然後返回到大門裏邊,坐在一塊門墩上往外瞅。
鑿鑿騎著棍子跑了一會兒,見後麵沒有人追來,吐了一口氣,掉轉棍子,邊走邊用他的望遠鏡瞧。
李猛看見鑿鑿走近了那雙鞋,停下來,用腳踢了踢,一把抓起它抱在懷裏。李猛走出來,鑿鑿“啪”一下把鞋丟在地上,又眼巴巴地瞅著它。李猛費力地把鞋拾起來,塞進鑿鑿懷裏,微笑了一下,一步一步走了,沒有回頭。
鑿鑿馬上把這雙鞋換上,跺了跺腳,鞋有點小,他用勁伸了伸腳趾頭,昂首挺胸走起正步。
女人在家裏聽見外麵喊,一二三四,撕了幾張紙,出來上廁所。女人邊走邊哼著自己十幾年前唱的一首歌,“你到我身邊,帶著微笑”,本來以為這首歌忘了,沒想到一不留神就溜出來了。
鑿鑿聽見歌聲,舉起望遠鏡望了望,看見女人走進了廁所。鑿鑿馬上變得像貓一樣,腳步輕輕地貼近廁所牆。女人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內褲。女人脫了褲子,看見自己的皮膚灰溜溜的,沒有絲毫光澤,想哭。
女人在廁所裏把那首歌足足唱了三遍。鑿鑿看見女人不尿了,還在那兒蹲著,屁股白花花的,一隻蒼蠅飛上去,女人用手扇了扇,蒼蠅轉了一個圈,又落上去。鑿鑿覺得難受,解開褲子,衝著牆狠狠撒了一泡尿。女人把自己的目光從牆縫裏溜出去,她覺得自己的下邊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