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1 / 1)

後來,下雨了。女人的日子變成漚了水的爛棉套。女人的丈夫一下雨關節就痛得哆嗦。他盡管已不能說話,但他的眼神分明是一秒鍾也不想活了。女人隻好不停地給他熱敷,敷的他呲牙咧嘴卻很舒服。女人覺得自己的生命就在熱毛巾一把一把的熱氣中消失了。女人看窗外,玻璃灰蒙蒙的,雨錐子似的一截一截往地上紮。

女人去了幾次廁所,都是急匆匆的,雨一下就打濕了她的衣服。女人想起小時候下雨,頂一個尿素袋子,在水裏放一艘艘紙船。那些紙船都不經打,雨一濕,就沉下去了,可她們就是不停地放,最終,那些所有的船都沉下去了,變成一堆紙漿。

女人開始疊紙船,很快她的床上就擺滿了一溜一溜的紙船,像春節時的一排排餃子,女人疊夠一千隻的時候,雨停了。

鑿鑿邁著正步走進同裏,兩隻大腳踩在雨水裏,像一群鴨子在跑。

皮蛋在家裏呆了幾天,幾乎快憋出屎來了,好不容易雨停了,什麼也不顧,直奔浴室。

女人幾乎同時看見鑿鑿和皮蛋,她拿起電話撥通110。她本來是不想這樣做的,這些人雖在她家屋子前邊賭,但從來沒騷擾過她。現在為了避嫌,她隻好呆在屋子裏。

鑿鑿到了家屬院大門口,拿起他的望遠鏡,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有些煩躁地轉來轉去,後來他看見李猛走過來,高興地笑了。

路滑,李猛走起來特別小心,而且他走幾步,就把脖子上的望遠鏡揪起來瞅瞅,他遠遠就看見鑿鑿在大門口。

李猛和鑿鑿幾乎是不約而同對對方笑的。然後,李猛把自己脖子上的望遠鏡取下來,遞給鑿鑿,他想鑿鑿也會把自己脖子上的啤酒瓶把取下來給自己的,他想他們的動作有點像兩國交換禮物。但鑿鑿並沒有把自己的望遠鏡取下來的意思,而是翻來覆去看他的。李猛微笑了一下,到底和別人不一樣!他去拿鑿鑿脖子上的望遠鏡。這時,鑿鑿發出一聲驚人的尖叫,然後,李猛倒在水窪中,嗆了一口水。他用力掙紮,鑿鑿感覺好像捕住了一條大鯉魚,用勁摁住。李猛掙紮起的水花弄進他眼裏,使他很不舒服。鑿鑿更加用勁。李猛開始出不上氣來,大口大口地喝水,他覺得自己身子越來越輕。

警車到同裏時,沒有打警報。隊長看見有兩人在泥水裏翻滾,冷笑了一下,說,這點障眼法,不妨礙我們行動!手一揮,隊員們衝進浴室。警察們看到一摞一摞的錢,想隊長真英明。

鑿鑿感覺身下的李猛不掙紮了,還是死死摁住,怕他跑掉。他現在幾乎不知道該怎麼辦。李猛的腿奇跡般地直了,雙拐掉進水窪裏不見了,和平時一點也不一樣。

女人看見皮蛋垂著頭被押了下來,心裏一下又有些後悔。還有很多人,她好像見過,又不認識。她躲在屋裏,不敢出來。

隊長看見那兩人還在泥裏躺著,踢了上麵的一腳,說,戲演完了吧!鑿鑿翹起屁股,一看是警察,趕忙站起來,啪一下,敬了一個禮。隊長看見下麵的那個還不動,一把把他提起來,但一秒鍾也沒有,像甩一撮兒鼻涕一樣,啪一下把他甩下。然後,隊長吼,還愣什麼?快送醫院搶救,把他給我帶走!

女人在屋裏呆了半天,看見警車走了,皮蛋他們一夥卻還呆在家屬院門口站著,她便也出來,聽見他們正在議論一樁凶殺案。皮蛋說,那家夥,那天我還搶了他一把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