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周圍的慘叫聲,鞠義的心簡直在滴血。
這些騎兵,都是他千挑萬選才選出來的,其中更有一半人,是跟隨他已久,一直忠心耿耿的私兵,精銳中的精銳。
若是正麵對決,隻要他指揮得當,這兩千騎兵,甚至可以正麵戰勝數倍於己的敵人。
這兩千人,每一個人,都是鞠義心中的寶貝疙瘩。
可是,這些精兵,卻因為他的失誤,而中了冀州軍的埋伏,正在遭受箭雨的襲擊。
如果他不反叛……
如果他不輕敵……
如果他不冒進……
甚至於隻要他不那麼著急,先派人查探一下,他也不會落到這種境地。
想到這裏,鞠義的腸子都悔青了。
可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賣。
鞠義隻能承受冒進的後果。
鞠義的這兩千騎兵雖然精銳,卻也沒有富裕到人手一套盔甲的地步。
他軍中能穿盔甲的,也就那麼十幾個人。
其餘人的裝備,在漫天箭雨麵前,就跟紙糊的一樣,不能起到任何防護作用。
而且神臂弓不僅射程遠,穿透力也十分驚人,史書上記載是“入榆木半笴”。
即便是那十幾個能穿盔甲的部將,他們身上的盔甲,能起作用的,也隻有防護最出色的護心鏡而已。
其餘部位,在神臂弓的打擊麵前,不過能起到一點阻隔作用罷了。
如果有步兵還好一點,步兵雖然機動性、殺傷力都遠不如騎兵,但列陣守備的能力卻比騎兵強出了不止一點兩點。
問題是,前不久,鞠義為了盡快生擒韓變,而把步兵全部留在了後麵,自己帶著騎兵現行追趕。
若是等步兵追上來,恐怕隻能給他們這些人收屍了。
麵對神臂弓的突然襲擊,鞠義的兩千騎兵,損失不是一般的慘重。
鞠義強打起精神,調轉了馬頭。
他不用看也知道,方才還在逃竄的韓變所部,此時已經準備好重新殺回來了。
若是在平時,鞠義自然不會把韓變那點殘兵敗將放在眼裏。
可如今他中了埋伏,無時無刻不在麵對著對麵那強弩的打擊,如果韓變率軍殺回來,對他而言就是毀滅性的打擊了。
他隻能撤。
事到如今,鞠義已經不指望能戰勝韓變,奪下常山郡了。
他隻希望逃出去,盡可能多的帶著麾下逃出去。
軍隊是鞠義的根本,如果這些精銳全都覆滅了,那鞠義便再無在這亂世立足的本錢。
到時候,別說是追求功名利祿,出人頭地了,鞠義能不能在這世上生存下去都是問題。
一定要把部下帶出去!
鞠義咬了咬牙,大聲吼道:“撤,快隨我撤!”
在鞠義心中,他還是有比較大的機會,帶走這裏的大多數人的。
對方的弩機的確很強悍,而且顯然對方采用了分成三批射擊的方式,盡量延長箭雨覆蓋的時間。
可是,越是強悍的弩機,重新上弦需要的力量就越大,花費的時間也就越長。
這種弩機威力和大黃弩差不多,恐怕即便不是十石弩,也會是八石弩、九石弩吧?
對方重新裝填弩箭的速度,一定會比較慢。
這個時候,就會出現一個沒有什麼弩箭射出的真空期。
屆時,就是自己帶著手下,逃出生天的機會。
鞠義緊咬著嘴唇,用力地揮舞長槍,將射向自己還有射向周圍士卒的弩箭盡量掃落。
一定要堅持下去,堅持到那個機會出現!
不知不覺間,鞠義的嘴唇已經被他咬得冒出一絲絲鮮血,殷紅無比。
可是,鞠義的願望很快就落空了。
鞠義的視力很不錯,完全能看清楚兩百步外的冀州軍。
很偶然的,他瞥見了遠處一個冀州軍的動作。
那個年輕的士卒,在扣動機括,射出弩箭之後,立刻開始重新裝填弩箭。
這個士卒的身體不算多強壯,甚至於看上去有些瘦弱。
鞠義絕不相信,這樣一個士卒,能拉開大黃弩。
哪怕是這種弩機需要的力量小一些,這個士卒也未必能拉開。
即便能拉開,他花費的時間、精力也絕不是一個小數目。
短時間內,這個士卒絕不會再給他造成威脅。
鞠義在心中下了論斷。
然而,就在鞠義準備將注意力從那個士卒身上轉移回來的時候,他眼角餘光瞥見的一幕,卻讓他畢生難忘。
那個年輕的士卒,僅僅是坐在了地上,用踏張的方式,沒有依靠任何人的幫忙,便成功將弩機上好弦。
整個過程,花費的時間,不過是片刻。
看上去,那個士卒拉開的,不是堪比大黃弩的強弩,而是一把普通的二三石弩機一般。
如此強悍的弩機,怎麼可能這般簡單便被人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