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寧願不是你的女兒!”簡希被逼入絕境,她覺得自己‘忍辱負重’多年,到了這一步即便撕破臉皮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
簡正德氣得發抖,雙肩顫得厲害,全身的血液直衝向腦門,毫無意識地伸出手扇了簡希一巴掌,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簡正德下手素來狠戾,簡希的嘴角迅速被染上刺目的血紅,她捂著左臉看著所謂的父親,眼底升騰出一股濃濃地鄙棄恨意,不甘示弱道:“你打,你盡管打!祭出你的鞭子來打!你又不是沒打過我!”
簡正德揮出的那隻手在空中狠狠顫抖,自從四年前他一怒之下將女兒打進了醫院懊悔不已,暗暗發誓再不動手後,再一次違背自己的承諾。簡希剛才叛逆的話語和輕蔑的眼神深深激怒了他作為一個父親,和一個軍人的自豪與驕傲,素來專權壅蔽的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他立刻掄起紅木桌上的一根擀麵棒揮向簡希的背部:“這就是我簡正德養了二十多年的好女兒講出來的話!”
簡母原本和三姨娘在撿豆芽,突然聽到大屋裏炸出一聲淒厲的嘶喊聲,立即丟了膝蓋上的竹篩子衝進大屋,便看見‘虎毒食子’的一幕。她顧不得問一句原因,便縱身撲向簡希將她護在懷裏大叫:“簡正德!她是你女兒!你忘了四年前的那一夜了嗎!”
三姨娘孫真真脾氣算是溫和,配合簡母一起求他:“正德,小希是個女孩子,你把她打傷了以後怎麼嫁人?”她說出了最重要的一點,這也是今天簡正德穿了軍裝的主要目的。
他丟了手裏的擀麵棒,對著憋著眼淚的簡希喝道:“今天你的未婚人要來家裏做客,上樓去換一件幹淨的衣服。”
簡希聽了‘未婚人’三個字一下子蒙了,腦中一片空白,停頓三秒後才笑道:“爸,國家都要亡了,您怎麼還想著攀‘龍’附‘鳳’。”她知道簡正德口中的未婚人是駐蹕南京的沈參謀長,沈定國的獨子,沈少華,是一位青年幹將。
簡家若能抱上沈家的大腿,便是蔣委員長的姻親,簡正德的為官之路將一路順遂。
“你!”簡正德重新揚起了右手,卻被三姨娘拖住,她給簡母遞了個眼色,簡母立即會意,推著簡希說:“你太不像話了,聽你爸爸去樓上換衣服。”順便把地上的碎紙和書冊草草收拾了塞進簡希的懷裏,催促道:“還不去?”
簡希深知母親和三姨娘的良苦用心,不甘不願地抱著懷中的一團紙屑,扭頭跑上樓。
樓下隻剩三人默默對視,靜默無言。
簡正德招手喊了躲在門口的傭人進來收拾狼藉,對簡母和孫真真說:“少華三點會到,你們把我昨天買普洱茶沏好,要溫的。”
簡母和孫真真低眉順眼,齊聲說:“是,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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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斯蒂龐克停在簡家的對道,顧喬梁靜靜地打量著後視鏡裏看著手表的男子,車窗外的陽光描繪出一張無可挑剔的俊臉,線條剛毅,眉眼冷冽,性格沉著穩重,年僅二十八歲已經爬上十三師師長的沈少華,沈少將,在軍統吏表有史以來的第一人。
顧喬梁雖然羨慕,卻也知道這和他身後的家族脫不了幹係,而他沒有沈少華那般位高權重的雙親。
他抬起腕表匆匆掃了一眼時間,盯著後視鏡裏閉著眼的男人說:“少將,還剩兩分鍾。”
英挺的五官在這一刻五光十色,他微微啟動雙唇,音色平穩:“再等一分鍾。”
沈少華有個癖習,赴任何一場大大小小的宴席,都要掐著時間到,不早一刻亦不晚一刻。
顧喬梁笑著搖頭提醒:“少將,從這裏到簡家大門進屋大約要超過一分鍾。”他再頓了頓,看了看腕表說:“馬上一分半了。”
冷峻的少年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裂紋,不染塵埃的白手套覆上衣襟做打理,推開車門道:“走吧。”
顧喬梁立刻尾隨其後,雙手插入褐色大衣的口袋,左顧右盼地打量著簡家大宅。
簡家沒有沈家那般位高權重,但府宅造得尚能入眼。顧喬梁隨沈少華去過一次南京的沈家主宅,大約是半個紫禁城的雍容華貴。而簡家的複式大屋充其量隻能算沈家的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