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楊曉冬沉默不語,張鐵匠說,為了寫這份合同,不讓黃家人賴帳,我差點跑斷腿……
楊曉冬抬起頭,無言地望著他。張鐵匠一腦門子疙瘩。
張鐵匠說,當時二妮昏睡不醒,醒來也神誌不清,我想她活下來也是半傻子,我不甘心她就這麼毀了,寫了合同,讓她好歹有個婆家。
楊曉冬忽然想起什麼,懷疑地問,以黃滿山的勢力,不會輕易和你寫合同吧?張鐵匠說,那時黃滿山還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我找了人,他不得不寫。就這麼一張破紙,我花了整整五千塊錢。可……張鐵匠不滿地瞅了張二妮一眼,歎口氣。
張二妮紅著眼圈,沒有說話,隻是以固執的表情反抗著張鐵匠。
楊曉冬說,沒有張二妮的簽字,這合同約束不了張二妮。
張鐵匠說,我是她爹。說這話時,他臉上稀疏的胡子直豎起來。
楊曉冬說,你不能代表她。
張鐵匠說,我不能代表她,誰能代表她?與此同時,張鐵匠掃了女人一眼,那女人立刻誠恐誠惶地退後一步。
楊曉冬的聲調裏帶出了火氣,你再這麼頑固,張二妮就告你這個爹。
張鐵匠粗澀的臉猛地抽搐了一下,不言聲了。
二妮在不在?院裏一個粗嗓門問。
張鐵匠女人臉一綠,很慌張地對張鐵匠說,四虎頭來了。張二妮說,你就說我死了。四虎頭早一腳踏進來。很胖的一張臉,五官便顯得很不對稱。看見楊曉冬,四虎頭眼裏閃過一絲警覺,問,爹,哪兒的客人?張二妮的態度四虎頭不會不知道,能耐著性子喊爹,足見有幾分心計。張鐵匠簡短地說,鄉裏的。四虎頭衝楊曉冬點點頭,目光極不友好。扭頭對張二妮說,,二妮,我想帶你去買套衣服。張二妮繃著臉說,我不去。四虎頭臉上掛著笑,我自己買怕是不合身,你跟我去吧。張二妮聲音很大地說,我不去,也不要你的東西,你別再煩我了。四虎頭卻不惱,那你吃藥不了?用不用我再買幾瓶?張二妮說不吃不吃,要吃你自己吃吧。四虎頭陰陽怪氣地說,你情緒不好?那我過兩天再來。又叫了聲爹和娘,方離去──沒忘了剜楊曉冬一眼。
四虎頭一走,張鐵匠一家似乎都鬆了口氣。
楊曉冬強調說,四虎頭是有意來的。
張鐵匠咬咬牙說,事情到了這份兒上,這官司不打也不行了。
張二妮叫了聲爹,聲音裏含著欣喜,也含著委屈。
張鐵匠哼了一聲,又愁眉苦臉地說,天下最難的就是打官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