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漢光
我和妻子在縣城開有一家小小的服裝店,幾乎每個月都要去省城進點貨。今天又是進貨的日子,我一大早就出發了,下午才來到省城。下車後,我想給家裏打個電話,可一摸口袋,手機沒了,我趕緊摸另一個口袋,錢包也不見了。更糟糕的是,錢包裏除了現金還有銀行卡和身份證。唯一幸運的是,在我褲兜還有5塊5毛錢,是在老家買車票時找回的,當時沒有放到錢包裏。
車站旁邊的小店裏有公共電話,我趕緊打個電話給妻子,叫她馬上去銀行給我掛失。這個電話花了5毛錢,我身上隻剩下5塊錢,貨是不可能進的了,現在得想辦法回家。因為丟失了銀行卡和身份證,妻子沒法給我彙錢,5元錢又買不起回家的車票,這可怎麼辦呢?
我重新走進車站,三個小時後就有一班車回我的老家,我把自己的遭遇告訴售票員,請她賒一張車票給我。售票員說他們從來不賒車票,叫我直接去找司機。我來到停車場,好不容易找到那班車的司機。司機兩手一攤說:“沒有錢怎麼可能坐車呢?你還是快點找熟人借錢去吧。”
在這個城市裏,我最熟的人就是批發服裝的老板了。批發市場就在車站旁邊,步行幾分鍾就到了。我在很多個老板的檔口買過服裝,可惜每個老板都隻混得個臉熟,連名字都叫不出。我自以為最熟那個老板是一位中年婦女,我向她訴說自己的遭遇,請她借點路費給我回家,我還許諾以後所有服裝都在她的檔口買。女老板慈眉善目的,她說出的話卻讓我從頭頂涼到腳跟:“我根本沒見你來買過衣服啊!”
我做的是小生意,每次買的衣服都不多,也許真的沒給這位女老板留下什麼印象。我發誓說,自己確實在她的檔口買過幾次衣服,請她無論如何借點錢給我。女老板說:“去年有個人裝得比你還慘,我心一軟就借了兩百元給他。誰知他一走就沒有消息了,留下的手機號也打不通。”
其他老板跟這個女老板差不多,都說他們上過當,不敢再借錢給陌生人了。不知他們是真的上過當,還是為了拒絕我故意編個借口。
從服裝市場出來,我還向許多人訴說自己的遭遇,請求他們幫助,嘴巴都說累了,依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借錢給我。
我帶著可憐的5元錢,在街上毫無目的地行走,不知道怎樣才能回家。走過一家米粉店時,我的肚子咕咕叫起來,幹脆填飽肚子再想辦法,5元錢雖然買不起回家的車票,買一碗米粉卻是綽綽有餘的。
可是,走進米粉店時,我靈機一動,就改變了主意,決定先不吃米粉了,而要用這僅有的5元錢,買下一份信任。
我徑直走進米粉店,大聲說:“哎呀,老板,實在不好意思,昨天我在你的店吃了一碗米粉忘記給錢,現在要回家了,從你的門口走過才想起來。”我邊說邊將5元錢遞給店主,並連連道歉。
店主愣了一下,才接過那5元錢,興奮地拍拍我的肩膀,稱讚我是個難得的好人。一碗米粉是4元,店主要找回1元給我,我說拖了這麼久才來付錢,已經很不好意思了,這1元錢無論如何不能收。店主把1元錢硬塞給我,我把錢放在桌上,轉身就跑。
因為餓得厲害,我不敢走遠,轉到米粉店後麵,就坐在一棵大樹下等待。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我重新回到那家米粉店,哭喪著臉說:“老板,我回不了家啦。”
店主竟然扔下顧客不管,迎上來問:“老兄,出什麼事了?”
我說剛才去車站買票,忽然發現錢包不見了。店主關心地問:“你買了車票沒有?”
我苦著臉說:“如果買了車票,就不用回來找你了。不瞞你說,我已經身無分文,在城裏又沒有熟人,想借點路費回家,可剛才在車站那邊問了很多人,一分錢也沒借到。這可怎麼辦呀?”
店主爽快地說:“沒事,買車票要多少錢?我借給你,回家後你再還我就行了。”
我喜出望外地說:“125元。”我故意多報10元,已經大半天沒有吃東西了呢。
有了信任,店主就大方多了,他給了我兩百元整,順便把他的姓名和銀行賬號寫給我。我這時候才知道他叫李繼文。
我終於向陌生人借到了回家的路費,還飽飽地吃了一餐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