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倩透露給劉好不少信息。楊倩說她的丈夫也是司機,在一次車禍中喪生了。楊倩說這是命,她曾發誓再次嫁人絕不找司機,可挑來揀去,還是遇上個司機。劉好的臉挺難看,像是趴了一堆蒼蠅。楊倩說對不起,你看我這嘴,沒遮沒攔的。楊倩揚起手,似乎要把嘴撕掉。劉好趁機握住了楊倩的手,楊倩的手看上去軟綿綿的,可握在手裏,全是骨頭。楊倩的話盡管不好聽,可她話裏的意思似乎要嫁定了劉好,劉好也就不計較了。
下午,劉好和楊倩看了場電影。電影院裏都是成雙成對的青年男女,電影演了沒多久,劉好聽到周圍響起奇怪的聲音。他四外瞅了瞅,原來是青年男女在心無旁騖地接吻。看電影隻是個借口,像劉好和楊倩這樣專注的人沒有幾個。這種氣氛曖昧、刺激,劉好的心鮮魚一樣蹦起來。劉好伸過手,擱在楊倩的手背上,見楊倩沒什麼反應,就大膽地握住了。握了一會兒,他慢慢把楊倩的肩攬過來,楊倩的眼睛盯著銀幕。那是一個外國愛情片,男女主人公在旅遊時相識,迅速墜入愛河。傍晚時分,男主人公敲開女主人公的房間。楊倩的肩微微顫著,呼吸急促起來。劉好感覺到了,他猛地抱住楊倩的頭,咬住她的嘴唇。楊倩沒有反抗,她順從得就像一隻小鬆鼠。
電影很感人,楊倩淚瀅瀅的。這種場景和氣氛使劉好的預謀變成了現實。事情發展得太快,劉好被勝利衝昏了頭腦。走出電影院,劉好要牽楊倩的手,楊倩狠狠地甩開他,你這人沒一點兒正經。劉好清醒過來,馬上調整了自己的位置。
楊倩提出去劉好家裏看看。這自然是實地考察的意思,劉好沒有理由不同意。楊倩一進門就說,就這麼點兒啊?別看我家是平房,比你這兒寬敞多了。劉好解釋,這是毛紡廠的家屬房,麵積都這麼大。楊倩問,你怎麼不換一套?跑出租應該很掙錢嘛。劉好不敢說自己很掙錢,也不敢說自己不掙錢,他模棱兩可地說,兩個人住,倒也住得開。楊倩反問,四個人呢?劉好明白她的意思,她要帶一個孩子,還要給他生一個孩子。
那天,我回去的時候,兩人正討論這個問題。
我將書包扔在鞋架上,楊倩的眼睛燈泡一樣瞪圓了。我對楊倩沒好感,劉好鍥而不舍,最後捧到手裏的竟然是一隻烤紅薯。沒勁!
楊倩沒問,可她的眼裏全是問號,秤砣一樣墜下來。
劉好說,這是我妹妹的孩子。
楊倩看看我,又瞄瞄劉好,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
劉好衝我一笑,很難看,像是刀子劃出來的。我知道劉好想說什麼,但他沒有這個勇氣。或者說,這句殘忍的話太重了,他吐不出來。我腦裏浮出他用冷水洗澡的情景,劉好的樣子讓人可憐。
我說,我回去了。沒等他倆反應過來,我已跳到門外。我吹著口哨,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我心裏挺難受。可是有什麼辦法呢?為了成全劉好,我必須做出犧牲。
劉好追出來,塞給我五塊錢,說,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劉好躲躲閃閃地看著我,犯了錯誤似的。
我接過錢,說,晚上我就不回來了。
劉好巴不得我說這樣的話,可我真正說出來,他卻像吞了一枚石頭蛋子,艱難地抻了一下脖子。
我說,李大嘴家有的是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