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自這個吻之後,裴衝跟易書的關係越發微妙。裴衝覺得出來,易書並不是對他沒有感覺,可在前進與後退之間她猶豫不決,目前的狀態看起來似乎是選擇了逃避問題。驗血之後的隔離治療有條不紊地進行,村委那邊張璿沒有用武之地,她便經常過來陪易書。張璿習慣了到哪裏都帶兩本刑偵類小說,有些是純推理類的,有些則偏向言情小說。小說這種東西易書是從來不看的,可整天憋在屋子裏悶得慌,這時候也隻能不挑剔地端著看。眼下她正翻著一本女記者從軍記,背景設定於美伊戰爭期間的科威特和伊拉克,故事將將講到美女記者與英國海軍陸戰隊軍官相識,帥氣軍官執意冒險送她回酒店。記者進入房間後心有餘悸,晃著手指衝他喊,“萬一出了差錯我可救不了你。”軍官一把抓住她的手,“我為你違反了軍中所有的規定,你早就救不了我了。”易書看著這段文字,驚異地發覺這種虛構的橋段竟然會領她血脈噴張。在心尖噗噗跳動的那一刻,這些天縈繞不散的那句話在她耳邊再次徘徊。“可是書姐你不一樣,你有三千多種方法讓我覺得幸福。”裴衝說完這句話吻在她雙唇上,那個瞬間該怎麼形容呢?驚喜,心悸,慌亂,緊張。心緒太複雜,用一個詞來總結,那便是圓滿。張璿從廚房裏端了粥,剛進門便瞧見易書膝上堆著書,視線卻入迷地盯著被子一角。察覺到她出現,易書攏了下手裏的書本,待她把湯碗擱在床邊的小茶幾上時,開口做了個“謝謝”的口型。易書急性肺炎來得凶猛,走得也快,雖然還需要每天輸液,可好歹可以吃些流食。張璿看她自顧自拿湯勺舀著白米粥,想起剛才那大男生在廚房圍著桔色圍裙,煮粥時笨手笨腳,添水倒米忙得陣腳大亂,不禁咧嘴笑了,“你男朋友可真好。”這個措辭讓易書拿湯勺的手不由一頓,如果說之前吳媛認為裴衝是她男朋友,還可以算是裴衝追到這邊造成的誤解,而張璿的誤解是易書親自種下的。不久之前,裴衝替她擋了一刀,從急診室出來遇上一幹警察,許詢以為裴衝是她男朋友,對此易書表示了默認。當時張璿也在。所以說,今天這種進退維穀的囹圄之境是她親手埋下的炸彈。想解釋嫌麻煩,不解釋又心裏難安。之前她還能理智地提醒自己離裴衝遠一些,還能語氣篤定地說自己絕對不會喜歡上他。可事到如今,究竟如何麵對裴衝,易書心裏是越來越沒譜了。易書在西廂房裏心事重重地擱下湯碗,剛做完午飯的裴衝正在水龍頭下衝洗燙傷的手指。易書能吃流食之後,裴衝一直急於表現。他知道她喜歡吃她爹易頌的手藝,便跟易頌請教了怎麼熬白粥。原本以為不過是小菜一碟,可這個活計卻不是像倒水加米那麼簡單。像他這種五指不沾陽春水,從小未做過家務事的男人,練習過很多遍,還是會一不小心就被鍋蓋燙傷。待洗好手,他闊步邁進西廂房,易書正倚在牆邊上看書,她膝上搭著厚被子,淩亂的頭發紮到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床頭的小茶幾上擱著湯碗,裴衝低頭瞥了一眼,沒有動多少。不得不承認,這讓他感到十分挫敗。張璿幫忙端過湯碗,拉著裴衝出了門。直到西廂房的門被帶上,易書才從書本上抬起頭來。跟張璿來到廚房,裴衝接過她手裏的碗,“我來洗吧。”張璿並不推拒,“她好像食欲不好啊。臉色瞧著也不太好,要不再找秦憲過來瞧瞧?”裴衝“嗯”了一聲,“大概一直悶在房間裏心情不太好。我去問問看輸液能不能先停了,讓她出去走走。你在這裏陪她說會兒話。”張璿借此騷擾秦憲的打算被打亂。易書又說不了話,難道要我一直自言自語?她心裏腹誹著,麵上卻還是含笑點了點頭。裴衝洗完碗,套了件厚外套出門,從小胡同出來,剛轉了個彎兒,便瞧見不遠處馳來一輛黑色大眾。車型跟車牌號都極其熟悉,就在裴衝搞明白時,車子已經停在了他身邊。從車上下來的幾個男人皆身著西裝革履,為首的男人朝他屈了下身^子,十分恭敬。對於他奶奶能查到他身在何處,裴衝一點兒也不覺好奇。他幾乎能預料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步。當然他毫不畏懼。申請緩考也罷,深入感染區也罷,反正他人平平安安的。老人家好哄,說兩句好話撒個嬌事情就過去了。於是,裴衝頗有架勢地擺了擺手,朗聲道,“你們先回去吧,我還得過兩天。”來人見他態度如此,不緊不慢地說道,“是裴先生讓接您回去。”裴衝剛跨出的步子就停在半空中,轉過身來難以置信地問了句,“我爸在濱城?”對於父親裴毅,裴衝也不是沒有逆反心理,可更多是一種尚不成熟的懼怕。身為職業經理人的裴毅做事沉穩,最是看不慣裴衝身上稚氣的執拗。在他看來,家庭離異固然給兒子帶來不小的傷害,可老太太的寵溺怕是裴衝長不大的根源。幾年前裴衝飛去澳門賭了兩局,輸了不少錢裴毅並不心疼,可豪賭這種紈絝子弟的行徑很讓他生氣。裴毅為人孝順,裴衝這小崽子腦瓜子多精啊,一眼就看穿他的軟肋。那次從澳門回到北京,裴衝首先跑到他奶奶的四合院裏躲了五六天。老人家逼著裴毅發誓不準打孩子,這才肯讓他見到裴衝本人。得知裴毅就在濱城,而一向作為擋箭牌的奶奶遠在北京,裴衝想想就覺得心裏發毛。他叮囑來人在村口等,自己則踱回去收拾行李。剛走到門口,張璿正開門,她探身瞧了眼他身後,“怎麼秦憲沒來?”裴衝眼神有點木訥,“你去找他過來吧,我還有點事兒。”他出去了一會兒就成了這副失魂落魄相,張璿心裏犯著嘀咕,卻也沒問什麼,邁步出了大門。裴衝進西廂房時,易書還保持著看書的姿勢,開門的時候風灌進來有點冷,她縮了下^身子,卻沒有抬頭。這麼些天,光聽腳步聲也知道來的會是誰。易書無視他,裴衝厚著臉皮走到她身邊。易書經常躺下睡覺,為圖方便她隻著了件略顯單薄的淡灰色睡衣。見她蜷縮著身子,裴衝替她攏了攏攤在膝頭的被子。他的視線隨著手上的動作向上移,腰很細,但卻是小平胸。身材算不上凹凸有致,可睡衣領口露出的鎖骨漂亮到讓人產生衝動。借著這股衝動,把被子拉上她肩頭的一刹那,裴衝拽了一下她瘦削肩膀,直接把易書拉進了自己懷裏。距離驟然縮近,手裏的書被擠壓在胸口,相當不舒服,易書動了動身子,裴衝卻將她摟得更緊了。他下巴蹭了蹭她頭頂淩亂的發,蠻橫裏難得地說了句稍顯溫柔的話,“讓我抱一下,一會兒就好。”說不清心裏的感覺,易書覺得是自己饑渴,她竟異常享受這種曖昧的距離。反正她是被動的,就算玩火燒身又怎樣,就讓她先享受這幾秒鍾。易書一直沒有動,裴衝低頭吻了吻她前額,“書姐,我要回濱城了。”來是他自己願意來的,留是他自己執意留的,現在回去當然也由著他。裴衝鬆開易書,盯著她的眼睛說道,“你一定得快點好起來。我等著你回去。”易書沒點頭也沒搖頭,就像聽不懂裴衝說的話,毫無示意。裴衝並不為此感到沮喪,他的易書就是帶著一種無以言表的傲氣,直到他拉開門即將出西廂房,身後的人突然喊了他的名字,“裴衝——”裴衝整個身子都僵住,他遲鈍地轉過身去,雖然聲音沙啞,可那明顯是易書的聲音。他難掩驚訝地問道,“書姐你能說話了?”裴衝的插管術做得很好,易書聲帶沒有損傷。她一開始不講話隻是聲息太弱,等基本能講話的時候,她又覺得借著不說話逃避很多問題。可是事情發展到眼下這種地步,有些問題她不得不正視。易書盯著裴衝墨黑的眸子,緩緩地發聲,“我問你,你是認真的嗎?”裴衝先是被問得一愣,接著撓了下後腦勺,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真的不能再真了。”易書已經預料到這個回答,於是接著說了下去,“我們不合適。”像是一場知己知彼的博弈,裴衝對易書的回複也是應付自如,“怎麼不合適?”“學曆不合適,我是博士,你隻是個本科生。我是個老師,你隻是學生。”裴衝笑了,“我也可以讀醫學博士,在醫學院當……”“那時候我已經結婚了,”易書急於打斷裴衝。此話說得相當恨嫁,話音剛落,兩人皆有些怔忪。易書並不急著嫁人,她隻是想表示,有時候年齡真的是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裴衝說等她回濱城,仔細一想像是一個美好的約定。可再想想,兩人若真是走到一起,她才是要等的那一個。等裴衝畢業,讀研究生甚至是博士,哪裏是盡頭……未來那麼多變數,她最不需要的便是許諾以及許諾背後空洞的憧憬。就在易書以為自己幾句話打擊到裴衝之時,他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書姐你的意思是……談戀愛不算什麼,咱們直接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