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與陳露一路七七八八地聊著天，客車的顛簸都被圖蘭忽略掉了，這一趟居然沒像以前一樣暈車，圖蘭心裏暗暗稱奇，下車的時候不住對陳露道謝。陳露說：“謝什麼！我還要謝你嘞，我也沒暈車！”
大家陸陸續續下了車來，圖蘭意外發現竟有兩名記者先到了校門口，見他們班師生到齊了，趕著拍了好幾張照片。圖蘭對此非常詭異：咦，怎麼還會有記者來？
校長和主任圖蘭都已經見過了，外加一個穿桃紅套裙高跟鞋的女老師也迎了出來。宋老師朝圖蘭遞眼色示意了一下，圖蘭趕緊上去給陳老師和校長互相介紹。她的介紹其實有點多餘了，兩位負責人已經緊緊地握上了手。陳老師臉上的笑容白花花甜絲絲地透著熱氣，像早晨剛出鍋的大花饅頭。校長是個胖乎乎的矮個子，黑黝黝的臉也笑成了一截展開的麻花。
尚未到正式開始舉行聯誼儀式的時間，上著高中的大孩子和上著小學的小孩子先玩鬧了起來。主要參與的是一些膽大的。
靠近校門和教職工宿舍的地方，擱著兩張矮矮的乒乓球台，水泥做的麵子，灰撲撲的，中線處碼著碎斷的紅磚頭，權當作網子。一隻台子方方正正的四隻角掉落一塊了，台體也斑駁著，像鑿了洞，露出裏麵紅磚灰泥的底子。
幾個穿著鮮豔紅色運動校服的男孩女孩在打球，兩隻台子旁邊各有分布。其中兩個小孩打得特別好。大一些的是個女孩，總有五六年級的樣子，臉是淡灰色，且帶著點小雀斑，但是神色十分鎮定，像見過了許多大場麵。小一點的是個男孩，嘻皮潑辣，古靈精怪，雖然嘴裏一點聲音沒有，可是笑得春光璀璨。
劉好和圖蘭看見球台就技癢，於是去跟那些孩子比劃著詢問，能不能同他們一起打著玩，或者來一場友誼賽。孩子們雖然有點怕生，但是爽快地答應了。
小學生是主，高中生是客，兩隻台子上的主力漸漸並到一處來。劉好、李誌平先上場試了試。女孩打得不錯，李誌平咬緊了牙關都沒拿下來，還是劉好上去，不溫不火地推拉著，消解了她不夠成熟的耐心，才算攻下了主位。
小男孩不服氣，勢必要奪回自己的主場優勢，因此上來對劉好猛攻猛打。一小局總共隻計6個球。小男孩打得一板一眼，劉好並不敢認真攻他，隻使出了五分功力逗個樂子，但是小男孩來勢甚猛，不一會兒就把劉好趕下了台。旁觀圍觀的大孩小孩都覺得樂。
圖蘭也技癢，見劉好竟然沒打贏三年級的小學生，知道他沒使力，自己免不了上去試試身手。不過小男孩像是也知道劉好是最厲害的一個，贏了劉好後便不打了，徒然把錦繡江山讓了別人。圖蘭對陣的小選手又換了個陌生的，打得不如前麵的男孩好，但是跟圖蘭也不相當下。觀戰的高中生嘖嘖稱奇。
宋老師也在旁邊看著，四顧打量在場的所有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小學生，看出來他們各有各的缺陷，主要以聾啞孩子居多，也有瘸著腿一跛一跛在旁邊走的，也有歪著脖子斜眯眼的，也有上下身材比例特別不對但也看不出哪裏有問題的。有些孩子怕人，抱個水杯溜在牆根底下遠遠朝這邊觀望著，隻是不敢過來。有的孩子身板架勢已經抽出了長條，看起來如果正常的話該上初中了。
宋老師問身邊的主任：“他們都是小學生嗎？”主任點點頭說：“是的，我們這裏水平隻夠辦到小學。有些大了的，六年級念完了後家長還讓他們在這裏多呆兩年，本來我們是不能收留的。”宋老師沉吟不語。
球打得最棒的小男孩已經撤了下來，撿了根小樹枝在旁邊地上畫著圈，跟身邊的小朋友推推搡搡比劃著。宋老師走過去拍拍小男孩稚嫩的肩膀。男孩扭過頭來，蹲在地上望著他笑，烏溜溜的眼睛清亮如泉。
宋老師想跟孩子們交流。但是他比劃了兩下，發現自己完全不會啞語。他的手勢是常規交流的手勢，孩子們看不懂。宋老師從襯衣上部的荷包裏抽出隨身攜帶的筆，但是無紙可寫。於是他又把筆放回去，改在小孩子手心上寫字。也許是癢，小男孩哇哇地笑著，小臉咧成了一盤黃澄澄亮閃閃的向日葵。
兩個大一點的女孩子不知何時從教室裏拿了幾張紙來，遞給宋老師。然後在旁邊袖了手怯怯地站立著。
宋老師在紙上寫：多大年齡了？一個彎曲的問號。紙和筆遞過去，女孩子寫上12，小男孩寫上9。宋老師拿回紙又寫，孩子們在旁邊喜吟吟地看。
校長在教學樓前麵吹喇叭，已是十點，聯誼儀式要開始了。國旗台子前麵的操場上不知何時擺了一排黃漆桌子和椅子。桌子上麵鋪著紅色的緞布，椅子上坐了老師們。陳老師在中間位置上端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