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名女生正自暗暗地吃了一驚，惟恐劉麗這麼直爽的話傷了小幽老師感情，沒想到小幽老師完全不在意，倒也高興地說：“是吧？周老師長得真漂亮啊，身材又好！她生了小孩後沒到一年身材就完全康複了，到現在看起來還是跟二十出頭的大姑娘沒什麼分別。我們女老師都喜歡跟她請教保養秘方呢！”劉麗在旁邊可勁點著頭說：“是的！而且周老師教書也很好啊，很喜歡上她的課！”說得幾個女生都笑了。
周六晚飯過後，圖蘭和伊玲到樓前小操場上打乒乓球。冬天的暮色黑得早，天空已經是青灰色了，是農家房舍上黑棱灰瓦的那種灰，在泥黑的、白的、黃的、鐵藍的各式高樓建築後低低地罩著，像一大盤蒸過了汽的糕點上的大鍋蓋。還好風不算大，有些樹上還有葉子。長江流域雨水多，好幾張球台旁邊都窪著幾灘子水或者是要幹不幹的愁腸般的水印子；可見水泥地其實鋪得並不完全平整，像老天爺對百姓們的心：雖然號稱眾生平等，但行動與言辭總是兩樣的，隻有自然無言的智慧能夠驗得出來。
圖蘭和伊玲揀了一張台上和台子周圍比較幹燥的乒乓球台，各自拿出自己的簡易球拍就開始對打了。她們倆帶了一隻球是白色的，球身上有很多摩擦的印跡，這隻球伴隨她倆很長時間了。兩人打著打著，忽然圖蘭見到一個順右手的高球，不由得用力猛抽了一下。伊玲跑出老遠去撿球，蹲在地上看了半天才起來，然後噘著嘴踱著小碎步往回走，看起來像一隻因為沒抓到小蟲子而感到受傷的小雞。圖蘭討好地問她道：“怎麼了？是不是我抽得太狠了，老是讓你撿球不耐煩？那我後麵不抽好了。”伊玲搖著頭不答話，也不開球。圖蘭走過去再問，伊玲就把手裏的球遞給圖蘭看：“破了。打不了了。”
圖蘭仔細一看，可不是，這隻服役了兩三個月的小白球球肚中間裂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輕輕一握，一隻滾圓的整球變成了兩隻扁扁的半球。看起來是絕不可能再繼續使用下去了。圖蘭拿著破球對伊玲說：“唉，真可惜，興致剛起來就沒球打了。不過這球能夠戰死沙場，也算是壽終正寢了。”伊玲蹙眉笑道：“你還有心思說笑話呢！要不是你抽得太猛，它興許能支撐久一點，至少不會現在就破了。”圖蘭辯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趕上了嘛！”想了想她又問伊玲道：“還想打麼？要不我們去買個新球？”伊玲叫苦地說：“那還得跑去小賣部，來回要一二十分鍾！等買到了也不一定想打了。下次再說吧！這回要不就算了。我們回教室去歇會兒算了。等會兒六點半的時候，宋老師不是還要講《紅樓夢》嗎？我們提前蓄點精神也還好。”圖蘭一邊漫不經心地敷衍著說：“好……是的……”，一邊東張西望，看看四周圍有沒有她們所熟悉的人，或者能急中生智也說不定。但是她看了半天，周圍都沒有臉熟的同學麵孔，隻有隔著三隻球台的那邊，一個女老師帶著她八九歲的兒子在學球。小家夥一副聰明機智的樣子，隻剛比球台高出一個腦袋，發球接球的動作明顯都不熟練，但是學得很高興。女教師是圖蘭和伊玲都認識的。
圖蘭朝那邊給伊玲一指說：“你看，那不是我們高一時的政治老師嗎？她沒準有多的球，要不我們去借一個？”伊玲也認出女老師來了，但是她害羞地低著頭，兩隻眼睛怕見人似地偷偷從上麵放出一縷光來，望著圖蘭遲疑道：“她早已經不教我們了，還能認得我們嗎？能給借嗎？再說也不知道有沒有，就算有……你敢去借嗎？”圖蘭笑了笑道：“這位老師人很好嘛！我去試試。”說著就走過去。她心裏其實非常緊張，但是想著這位政治老師最後一堂課上還表揚過八班，即使借不到球也總不至於給臉色看的，便果真走過去借了。政治老師依舊是那麼和顏悅色、看起來很有智慧也很大度的樣子，而且她似乎依稀記得圖蘭是八班的學生。圖蘭一張口她就同意了。她跟兒子剛好多帶了一隻備用球，鮮黃色的，給圖蘭歡天喜地地捧了回來，像捧著一隻剛出鍋的香噴噴的糖心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