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快過去,平靜,又不平靜。第二日早上,田真從床上爬起來,回想昨晚發生的事,仍覺得難以置信,魔神大人居然主動拉咱的手?他居然主動送咱回來?他……至於一路走來的過程,田真到現在都還迷迷糊糊的,像是在做夢,要問被那手握住的感覺,更無從記起,能確定的是,當時自己一句話也沒說。
不知道文犀安全回去沒有?田真想了想,決定去上班打探消息,哪知剛走出門,就見九死滄等人苦著臉匆匆朝這邊奔來,好像後麵有鬼追一樣。
“鳥女!”九死滄看見她,不等招呼就飛快跑過來,氣苦道,“快去讓陛下把這孽畜收了吧,都拿它沒轍了!”
田真滿頭霧水:“收誰?”
話音剛落就有勁風撲麵,一條彩帶以極快的速度自身旁卷過。
“是它,它怎麼來了!”田真嚇得跳起來,這可不是優婆山那條神蟒嗎!
原來這先天神蟒極具靈性,性子驕傲,守著優婆山幾千萬年,難得與主人下來走動,九死滄等人誤將它當作尋常妖蟒,引得它發怒,示威起來。
眾魔被它追得四散逃跑。
對於它為何離開優婆山跑來魔界鬧事,田真很疑惑,且看得發笑,覺得這樣下去的確不行,於是飛快往魔神寢殿跑。
路小殘遠遠地坐在台階最高層,看見她就站起身:“哎呀,你現在才來呀!”
田真招手道:“小鬼,你在等我?”
路小殘沒有計較稱呼問題,笑嘻嘻地跳到她麵前,點頭:“那當然。”
田真奇怪:“你不會去找我?在這兒等什麼!”
“在這兒等,才能看你發火呀,”路小殘朝身後殿內一指,“你是來找父皇收拾那條大蛇的對不對?他沒空,和那蛇美人在裏麵敘舊呢。”
…….
“蛇美人?”
“那條大蛇是她養的。”
田真暗暗吃驚,先不說別的,單憑住在優婆山上又養了神蟒這點,可知此女並非凡神。
路小殘道:“父皇跟她很熟呢。”
田真瞅瞅他道:“你父皇活了這麼多年,能不認識幾個人嗎。”
“你嫉妒了!”
“我有什麼好嫉妒的。”
“不承認就算了,”路小殘踱著小步子,道,“我本來是想幫你,打聽她跟父皇的關係。”
田真拎過他,壓低聲音:“什麼關係?”
路小殘笑眯眯道:“不知道,父皇把我趕出來了。”
敘舊卻不讓兒子聽?田真皺眉。
路小殘拉她:“喂,你敢不敢進去呀?”
“怎麼不敢,”田真揪起他的領子,拖著他朝殿門走,“走,跟娘一塊兒去見見那位蛇美人。”.
寢殿內一片沉寂,無任何動靜。
沒人?田真按捺住心頭好奇,在門外等了許久,裏麵才終於響起熟悉的聲音。
“奐天女。”
“西殿下。”真有個女人聲音傳來,極為動聽,隱隱有泣意。
“讓吾原諒你?”
“我對不起西殿下,不敢求原諒,”奐天女喃喃道,“有生之年能再見到殿下,我已知足,我……我是背叛者,殿下當日不該救我。”
田真握拳。
看吧,小女人的眼淚通常是征服大神的最好武器,尤其是實力過剩且極具保護欲的大神,再哭下去,就要心動了吧?憐愛了吧?
果然,魔神開口道:“吾不怪你。”
“西殿下……”
“用你性命做賭注,引吾入殺陣,利用之後又將你封印,吾那無用的父親與兄長!”
“殿下息怒,封印我的並非陛下與太子。”
“嗯?”魔神意外。
奐天女低聲道:“當年害西殿下被困太上鏡,我便將自己封印在了優婆山底,若殿下不能脫身,我就……永生不出來。”
魔神似有所悟:“吾降彩蛇,驚動了你。”
奐天女喜道:“是,它就是我養的小蛇,殿下還記得它?”
“眼熟。”
“我在優婆山底多年,直到前日太上鏡殺陣再次被觸動,帶動優婆山地力改變,小彩它先跑了出來,遇上殿下,我才知道殿下已脫身了。”
魔神“嗯”了聲,轉臉看門:“偷聽的鳳凰。”
田真正聽得入迷,忽被這話驚回神,知道已被他發現,隻得拖著路小殘走進去,同時飛快尋找目標。
那奐天女原本跪在魔神麵前,見來人立即站起身,動作雖快,看起來卻自然得很,並無半絲匆忙之態。
田真放慢腳步,邊走邊打量她,很快有了觀後感——不愧是神女,渾身都洋溢著大神之氣。
細眉鳳眼,長相絕美,尤其是那身衣裳,質地輕薄細軟,似紗又不是紗,上有藍紫色條紋相間,顏色由淺入深,別有種夜空般的飄渺幽靜的味道,比之當初德音龍女,美麗中又多了三分高貴。
田真表示淡定。
嗯,神女這身裝扮和那條彩蛇很搭配……
見她隻顧看人,魔神轉向路小殘:“吾兒,解釋。”
路小殘道:“是她拉我來的。”
田真回神,早已想好借口:“外麵有條大蛇搗亂,我過來請示陛下,不料陛下正在會客,我不知貴客是誰,恐失禮數,不好貿然進來打擾,因此在殿外等候。”
魔神簡短介紹道:“天海王之女。”
奐天女早已拭去淚,端莊的站姿,恰到好處的表情,都充分顯示了其特殊的地位。
見她有詢問之色,魔神看看田真,半晌道:“鳳凰,吾之部屬。”
“我看也像羽族後裔,”奐天女衝田真溫和一笑,含蓄地糾正,“我與西殿下自小相識,是陛下賜給殿下的侍姬,並不是客,你不必多禮。”
田真有點想扶額。
看來上古大神並不都是“吾”啊“吾”的嘛,瞧這話,分明是在強調地位,以領導身份自居了,咱什麼時候要跟你多禮來著?
自幼相識,青梅竹馬,當初此神又是因為她被困……侍姬?侍什麼的?不會是侍寢的吧!
“你讓他們放心,小彩雖頑劣,卻不會隨意傷人,”奐天女安慰性地說完,重新轉向魔神,傷感道,“這些年我雖困於優婆山底,卻一直記得與炎武隨西殿下住在赦殺殿的那段日子,如今出來,竟已物是人非,神族……”
魔神道:“神亦有劫,天意,你不必傷懷。”
敘上舊就把咱當空氣了?田真鬱悶。
好在魔神還記得這團空氣:“此蛇不傷人,你不必怕。”
田真“哦”了聲,不動。
魔神道:“鳳凰?”
田真雙手按在路小殘肩上,一臉溫柔的笑:“昨晚我做了個奇怪的夢,打算過來講給陛下和小殘聽的。”
話中若有若無的親昵感,讓對麵兩人都一愣。
奐天女很快恢複平靜,不動聲色打量起她來。
魔神問道:“有何古怪?”
田真故意為難:“這……”
奐天女含笑看了眼魔神,道:“我伺候西殿下多年,並非外人,你不必顧慮。”
不是外人?田真也看魔神。
根據以往的經驗,很難保證此女不會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魔神衡量之下,覺得做夢應該做不出大問題,抬手批準:“講。”
“那……我講了?”田真假作回憶狀,慢慢道,“我昨夜夢見下了好大的雨,我外出未歸,陛下親自出去尋找,將我接回魔宮,又送我回房,今早醒來回想,這夢竟做得像真的一樣。”
奐天女愣住。
路小殘“咦”了聲:“真古怪,你怎麼做這樣的怪夢呀!”
田真表示無辜:“我也不知。”
被各種目光注視,魔神側過身,臉被額前垂落的長發擋住大半,看不清神情,語氣倒沒什麼變化:“迷糊的鳳凰,你沒做夢。”
“難道是真的?”驚訝。
“是吾。”
承認得真幹脆,田真展顏笑道:“我以為自己在做夢。”
再遲鈍的人也能從對話中聽出這位部屬的特殊,奐天女緩緩收起訝異之色,莞爾:“殿下還是這麼隨和。”
田真但笑不語。
親愛的魔神大人,難得有人誇你隨和呢。神女你的地位咱明白,可咱的地位也得讓你清楚,你對此神有無企圖,應該很快就能知道了。
奐天女將目光自她身上移開,落定在路小殘身上:“這就是小天王?”
魔神點頭:“是吾兒。”
“陛下竟尋到了生之泉,”奐天女仔細將路小殘打量了一番,搖頭,“可惜尚有缺陷。”
魔神道:“吾之失誤。”
“或許,我能替他彌補。”
“吾倒忘記了,你精於此道。”
奐天女笑道:“殿下還記得,論這個,殿下當年也輸我一籌呢。”
兩位大神商量造人技術,路小殘漸覺不安,收起目中頑皮之色,仰臉望田真,悄悄扯她的衣袖。
田真握握小手示意他安心:“人誰無缺陷,我看小殘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奐天女道:“我已了解,如今魔界是眾矢之的,殿下需要更好的助力。”
田真道:“我相信陛下的能力,魔界有陛下與大天王,縱然六界同來,又有何懼?”
魔神抬臉,對這句奉承表示滿意。
奐天女並不著急:“請殿下裁奪。”
愛聽奉承話的人未必不英明,魔神道:“吾雖不懼,但奐天女所言有理,魔界需要更多強者。”
奐天女微笑:“殿下就將此事交給我吧。”
路小殘快哭了:“父皇。”
魔神斥道:“吾之子,豈能輕易哭泣。”
路小殘垂下腦袋不說話了。
好個神女,任何人都沒有一來就提這事的道理,這是什麼意思?田真冷笑,將小家夥拉到身後:“小殘是我兒,我不舍得他走,求陛下留下他。”
奐天女不慌不忙看向魔神。
見此女公然把兒子據為己有,魔神皺眉道:“鳳凰,魔界未來重要。”
田真道:“陛下,我的兒子也重要。”
魔神沉吟,沒有立即表態。
就在這關頭,殿外忽然響起腳步聲,卻是紫袍的路冰河走進來:“神女初到魔界,無處安置,若與他們一同住在外麵,未免怠慢,不如暫且讓她留在父皇寢殿,待我命人建好宮殿,再搬進去,父皇意下如何?”
“天王不必費心了,”奐天女製止道:“我原是伺候西殿下的,如今也無處可去,求殿下準我留在身邊繼續伺候。”
田真聽得一肚子火。
先天神女,與我們住在外麵就是怠慢,路大天王你他媽缺乏母愛啊,這麼急著讓你爹跟人同居?
魔神“嗯”了聲,沒有說什麼。
“我倒差點忘了,不能再踏入寢殿的,”田真拉起路小殘,“走,我們出去玩,走遠點。”
見二人出殿,奐天女道:“小天王的事……”
魔神製止:“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