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進仙界,就已有人報知朕了,”關河月微微笑,“若真這麼容易混進來,朕也不至於要借助神界之力才能回歸了。”
原來早被認出來了,田真自嘲道:“先前有眼無珠,不知陛下身份,多有冒犯。”
“小鳳凰,”關河月微拉著她到椅子旁坐下,“我是文犀,這樣好麼?”
田真忙縮回手:“陛下貴為仙帝,以前是不知者不罪,現在知道了,再這麼豈不是叫人說我無禮?我既然想在仙界求得棲身之地,就更不能落人話柄,望陛□諒。”
“但也無須客氣至此,”關河月微沒有勉強她,站起身道,“時候不早,你先隨我回宮。”
進宮?田真頭大了:“我來找陛下,其實是有事……”
關河月微略略朝她俯身:“有什麼事,回宮再慢慢講給我聽,少宮府不會留你,何況我平日政事繁忙,出來一趟更不容易,小鳳凰不該體諒我麼?”
田真無奈,隻得跟著他出門上車.
仙宮給人第一印象,不如魔宮神殿大氣,不如神界天宮莊嚴,卻極為精致,河流很多,建築布局看似隨意,其實極有規律,田真連住了好幾天,關河月微白天很忙,隻抽空來看過她幾次,另派了十多位宮娥伺候她。
被迫成為後宮一員,田真有點苦悶,不過她也明白,關河月微這樣安置不無道理,畢竟自己目前的身份還是魔界逃兵,天天在外晃悠,萬一傳到魔神大人耳朵裏,難保不給仙界招來麻煩。
自從進了仙界,田真就再沒聽到關於魔界的任何消息,這就好比一個國家,沒有新聞聯播,普通百姓是不知道外麵發生什麼事的,她隻惦記路小殘的安危,又不好多問。
這日正百無聊賴,忽然來了位不速之客。
“裏麵住的是誰,本宮既路過,正好見一見。”聲音不高不低,溫和而顯身份,可知說話者是大方之人。
田真連忙起身看,隻見一名少婦扶著侍女走進來,裝束不俗,也不過分華麗,容貌不算最出色,可是舉止中透出的那份端莊與貴氣,足以顯示她的地位。
身旁宮娥齊齊行禮:“仙後娘娘。”
“我當陛下藏了誰,也不與我說聲。”仙後含笑打量她。
“神羽族鳳凰,見過娘娘。”田真跟著拜。
等她拜完,仙後連忙親自上前來扶住她,執著她的手笑道:“原來是神羽族的妹妹,你的事陛下早已跟本宮說過,你救了陛下,就是本宮的恩人,免禮了吧。”
聽她口稱“妹妹”,田真立即道:“娘娘言重了,陛下乃天命所歸,縱然沒有我,一樣會逢凶化吉,娘娘身份尊貴,我不過是區區羽族女,得貴界庇護已經知足,更不敢高攀。”
仙後先是意外,繼而點頭道:“你放心住下,別的,從長計議。”
早知道進宮不是好事,宮裏哪個女人簡單,神界神後就是個例子,這位仙後娘娘說是路過,可看她方才的表現,分明是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了。田真不敢大意,恭敬地請她坐下,命宮娥上茶,再陪著說了兩句話,然後才試探道:“我來貴界這些日子,外麵的消息竟沒聽到半點,不知有沒有出什麼大事?”
仙後取過茶杯,不緊不慢道:“外麵的事,本宮所知亦不多,陛下難道沒有跟你提起?”
田真道:“陛下日理萬機,不過偶爾來看看,更不多留,我哪有機會問這些閑事。”
仙後擱了茶杯,展顏笑道:“你來仙界,陛下連本宮都瞞著的,想他必有安排。”說到這裏,她鳳眸一抬,淡淡道:“這後宮的人都知道分寸,絕不會有閑言碎語傳出去,你不必擔憂。”
嚴厲的目光下,所有宮娥都低頭。
田真扶額。
敢情這些神帝仙帝選大老婆,都是照著氣場選的,惹不起。
仙後略想了想道:“神界那邊倒無大事,隻是朝華君將與德音龍女的婚期一推再推,或許……有甚變故。”
田真再次噎住。
這就是教訓,果然談戀愛不能太高調,搞得人人盡知,等到被甩,麵子的成倍丟失會讓你後悔莫及。
“我不過是聽陛下提了兩句,也在奇怪,”仙後原想她關心朝華君的事,所以這麼說,出口便知失言,忙移開話題,“還有件事,前日你們羽族的垂天將軍奉命出巡,遇上魔界小天王,不慎中計受傷,至今昏迷不醒。”
聽到重點,田真立即道:“小天王怕也沒占到便宜吧?”
仙後道:“聽說也受了重傷,被救回去了,至於後來如何,本宮就不知道了。”
悲催的大鵬鳥,田真默哀。
好吧,奐天女還是講信用的,兒子的命保住了,可是得不到老子,兒子救回來也是白送給別人養啊!
見她一臉氣苦,仙後莫名,待要再說,就聽得外麵有人喚“陛下”,於是連忙起身迎上去作禮。
關河月微看見她先皺眉,繼而微笑:“皇後。”
“臣妾方才路過,可巧遇見妹妹,進來坐了一坐,”仙後解釋過,柔聲道,“陛下必定有事要與妹妹商量,臣妾就不打擾,先告退。”
田真無言,可巧遇見,聽起來倒像自己主動請她進來的。
關河月微點頭,待她與宮娥們退去,才解釋道:“她是九弗太宮的孫女,這次複位,多得太宮之力。”
田真道:“仙後娘娘很好,正是陛下的賢內助。”
關河月微道:“你是在故意疏遠我麼?”
如今這情形,咱能不疏遠嗎,田真含蓄道:“我來宮裏才幾天,陛下雖下令保密,卻還是有許多人知道了,凡事謹慎些沒錯。”
關河月微踱到窗邊坐下,半晌道:“我卻時常想念當初逃亡時,與你互相陪伴的日子。”
田真移開話題:“不知道我這一走,魔宮那邊可有動靜?”
關河月微道:“你想問魔帝?”
田真道:“是,我從魔宮離開,就是叛徒,我擔心讓他知道我在這裏,會遷怒於你們。”
關河月微道:“上次……”
田真截口道:“上次當著他說那些話,是為了保命,逢場作戲而已。”
“你想說,你隻是他的部下。”
“是。”
關河月微笑了笑道:“那麼事情就是,魔帝為了找一個叛逃的部下,親臨神界祈月天宮。”
田真無語。
此神遷怒他人的本事,與其破壞力一樣強大,因上次被恒月姬折磨,想來自己失蹤,讓他又遷怒月族,順便連老帳一起算了,“月族將付出代價”不是句空話。
“那……”
“月族傷亡不大,隻是三聖物被毀。”
田真鬆了口氣,半是喜半是愁。
關河月微道:“想回去?”
發現失態,田真忙搖頭道:“沒有。”
“下次,不要在我麵前說謊,”關河月微站起身,“你當我是關河月微,我卻當自己還是文犀,小鳳凰,我是不希望你再關心魔帝的消息,但更不希望你有事瞞著我。”
田真沉默。
關河月微拍拍她的手,走了.
明知道自己不在月族,還要毀去人家聖物,這是在報被恒月姬傷臉的仇,還是……用報仇來道歉?
田真想了好幾天,頗有點自作多情。
搞不好此神是覺得魔界出了背叛者,傷害到了他的麵子與威嚴,所以四處找自己,要抓回去炮灰處置呢。
後宮生活很無聊,奇怪的是,田真每每要出去,都被宮娥攔住,說是關河月微的旨意,關河月微近日也極少過來看她。這難不倒田真,她很快支開宮娥們,悄悄換了套宮娥的衣裳出了門。
小樓簇立花叢中,沿路兩旁站著數名身份不尋常的侍女,田真認得其中一個,知道仙後在裏麵,於是改取旁邊小徑,打算自樓底下轉過去。
剛剛走到樓腳,就聽到上麵傳來仙後的聲音:“此等謠言,神帝從何處聽來?”
“娘娘認為這是謠言?”另一個極為柔美,有點耳熟。
仙後笑了聲,有點冷:“龍女的意思,我們窩藏神界叛逆?”
德音龍女?怪不得關河月微不讓自己出門,原來是她來了,田真終於記起這個曾經的情敵,心道不妙,連忙屏住氣息縮在牆角。
自知失言,龍女忙道:“娘娘誤會,我萬萬不敢有這意思,兩界已締結盟約,為一個謠言傷了交情,豈非不智?仙帝陛下是我的恩人,單憑這個,我又怎會懷疑娘娘的話,若娘娘說是謠言,我回去照樣報與陛下就是了,此番我來找娘娘說話,是在為貴境著想。”
仙後“哦”了聲:“此女雖於陛下有恩,但事關兩界交誼,孰輕孰重,相信陛下是有分寸的。”
“娘娘說的固然沒錯,但她畢竟是個女人,”龍女道,“恕我多心,據說她與仙帝陛下是舊識,若仙帝陛下果真遇見她,難保不生維護之心,娘娘當留意才是。”
紅果果的挑撥!田真氣得七竅生煙。
仙後不上當,含笑道:“這也難怪,她曾是朝華君極看重的侍女,言語機靈,生得又乖巧,陛下愛憐也不奇怪,何況陛下為人極重恩義,想報恩也可能。”她停了停,忽然關切地問:“說到朝華君,不知你二人的喜訊定在何日?本宮正打算備禮送來的。”
樓上一片沉寂。
田真快笑破肚子。
仙後V5,這還擊多鎮定多有風度,可憐咱無辜被你們兩個拿來當武器了。
須臾,樓上傳來輕輕擱置茶杯的聲音,龍女開口,聲音裏已多了幾分羞慚與謹慎:“我奉命而來,絕無他意,想請娘娘聽我一言,此女先叛離天界,再叛離魔界,可知是朝三暮四之人,眼下魔帝四處尋找,要拿她問罪,她在仙界的謠言已出,能傳到我們神界,就難保不會傳到魔界,若魔帝遷怒,娘娘……讓它變成真的謠言,才是上上之策。”
這番話一出,田真的笑僵在臉上。
半晌,仙後淡淡道:“請神帝放心,倘若她來了仙界,我與陛下會留意。”
龍女忙道:“娘娘莫要誤會,當初若非仙帝陛下,我也不能重歸神界,之所以有這番話,全是出於報恩之心,若是別人,我斷不敢說的。”
仙後笑道:“她在仙界的消息,神帝能知道,想必有龍女的功勞。”
龍女沒有否認:“此事拖延不得,娘娘是後宮之主,何不先查一查,以防萬一?”
仙後歎道:“偌大後宮,連我也不放心,隻是陛下不在,我行事更要顧及這些姐妹,怎能令她們受驚,暫且請龍女留在宮裏住幾日,待陛下回來再說吧。”
停了停,她似是隨口道:“閑時若無趣,不妨四下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