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東走的時候,我表現的比任何一次都堅強。直到走遠後,我才感知,內心的脆弱抵不住感情的洶湧。穿過一條又一條的馬路,在紅燈處終於停了下來。諾大的城市上空,電線十字相交,圍織成了一張張薄薄的網。時間還多半停留在夢醒時分,所以路上的行人很少,車輛也不多。世界仿佛是透明的,昔日的喧囂蕩然無存。我想徒步而去,好久都沒有見過街道上如此有序而安靜了。我不知道,當初我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迷戀在一輛卡車的戛然而止中倒下,留給世界一道憂傷的背影的。可是現在,我怕,我已經愛上了這個美麗而孤獨的世界了。
三年前,我扒上了一列綠皮火車,一路向東。
三年中,我在雪落的故鄉,成為了一名傾聽者。聽雪落的聲音如蓮花般凋零,靜靜地讓我聽見,時間如流水,從我心靈深處蔓延,安靜而疼痛。每到夜裏醒來,我都會做同樣一個夢,我想一路向西。回到原點,回到最初的地方。
三年前的西安是一座雲霧遮蔽的城市,永遠都躺在世界的一角,安靜地睡著。
我們是少年,相遇在虛擬的世界,不顧千山萬水,風雨兼程趕來,並以文字的名義相知安暖。我們穿過長安街道,來到世界的另一角。煙雨像斷線的珍珠,落到少年的臉頰,兩雙幹淨而單純的眼皮,仰望著長安街道的滴滴點點。他18歲,我20歲。他勉強地叫我哥。他說他要帶我去遠方,看長安龐大的城市上空,那些長翅膀的風箏。我們一起坐在廣場下邊的藤椅上,仰望朗朗天空,卻沒有一個人勇敢說我們要做長翅膀的少年,我們要從這一刻起學著去成長。直到我坐上了列車,他才醒過神來,時間讓人懂得了珍貴。我走了,透過薄薄的玻璃窗,向他揮手。
他叫尚子義。
我不知道,當初他是懷著一種怎樣的心情送我的。我想他不會比我懷舊,我是一個懷舊的人。他比我活得瀟灑,他卻一點兒都不快樂。
我的列車曾經穿過了太原,我卻沒有勇氣讓它停下來。
三年後,我卻要在東北,目送一列一路向西的列車。或許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人都不會停下來的,這裏隻是一個暫時的棲息,飄泊才是人的本性。至少,遠方太多迷人的風景,值得每一個人去擁有。
曉東說,跟我走吧!我笑了又笑。
我何嚐不想離開這裏,看多了雪落,心也會累。我也需要時間恢複和愈合。
你一定要來太原哦。曉東走的時候,再一次重複道。我說我會去太原,然後去延安。我知道,未來它永遠是一個未知數,誰也不能提前求出它的數值。我卻要勇敢地說出,我知道我要付出代價,我們沒有奶酪,牛奶,我們隻能沿街去買火柴,然後輕輕地在這個寒冷而漆黑的夜裏擦亮,觸摸到這個世界的薄薄的膜。大家一起猜火車,猜猜那節列車廂裏有自己的故事,那節車廂裏有自己等待的人。
好多次夜裏,我從夢中醒來。都會看到子義的QQ還閃爍著,窗子外邊的街道上,路燈還亮著。光纖平滑地照在我的臉上,我知道,這個夜裏還有一個人沒有睡著,或者他已經習慣了每到夜裏讓QQ閃爍著。他害怕天黑,他害怕天黑了一切都是新的模樣。我問他怎麼還不睡。他總是反問我這不你都沒睡嗎?是啊,我們都是夜裏容易失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