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平平常常的啟蒙課,到最後竟然被宋熠用平淡的語氣,得人熱血沸騰。
課後,宋熠提出開課以來的第一個課後作業。要求每個學童回家以後,自己親自動手,不拘用什麼材料,做出一個可以用來裝沙並方便攜帶的沙盤來。
他道:“我幼時習字,為節約紙張,母親便教我用竹條編製平底簸箕,內中裝載沙土。用樹枝在沙土中寫字,可隨時將已寫筆畫抹平,方便重複練習。”
學童們都整齊地大聲應是,這一堂課下來,連著胡靜生在內的所有學生都對宋熠生出了高山仰止的崇拜情緒。
雖然先生的每一句話他們未必都能聽懂,但還是感覺先生“好厲害,好有威嚴,好了不起”——類似言語,在幾乎所有學童回家後,被家長們問起這一日的課堂感想時,被反複提起。
於是這也成了大多數學生家長對宋熠的印象。
宋熠提出的沙盤作業也得到了所有家長的一致好評,就連江慧嘉都讚他:“真是好主意!”
“是母親在世時教我的。”宋熠耳後根有些紅,神情間微帶黯然。
江慧嘉猜測宋熠的生母崔氏一定是一個特別蕙質蘭心的女子。
光從宋熠的長相上來看,宋熠的樣貌並不肖似宋柏山,他應該是更像他生母些,他生得這樣俊美,也可以想見崔氏的容貌定然也是不差的。
崔氏有不俗的容顏,有出眾的繡藝,能識文斷字,有獨特見地,可是這樣的崔氏卻下嫁鄉野。這也就罷了,更可怕的是,她不但要麵對宋柏山這樣的男人,她還要麵對餘氏這樣的妾!
宋柏山有原配妻子崔氏,可他卻縱容餘氏欺壓崔氏,餘氏的脾氣江慧嘉早領教過,可以想見當年崔氏過的會是怎樣的日子了。這也難怪宋熠分家後從來不提宋柏山,他雖然生父仍在,可提及老宋家,他唯一記掛的,卻獨獨隻有宋老爺子而已。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這裏,江慧嘉竟然也有點為宋熠難過的感覺。
她不由得壓低了聲音,緩聲道:“你如今很好,往後隻會更好。你的腿……也一定會好的。”
宋熠瞬間抬眼看來,清亮而又溫柔的目光深深落在江慧嘉身上。
江慧嘉心跳加,磕磕絆絆安慰他:“你娘在之靈也會欣慰,你往後再考功名,就再沒有什麼可……”她本來是想“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
然而在宋熠又逐漸黯淡下來的目光下,她不自覺地就口舌打結,剩下的話竟再怎麼都不出口來。
江慧嘉恍惚覺得自己似乎是又錯了話,她也大概有點明白自己錯在哪裏。
但要她跟宋熠解釋什麼,或者自己推翻自己之前的話,她又怎樣都無法做到。事實上她是覺得,自己就該是這樣的。不這樣她又該怎麼?
江慧嘉心慌意亂,借口廚房還有事,轉身就離了宋熠的視線。
可往常時候廚房裏或還有些洗洗刷刷的事情需要她做,這一日卻因為放學後胡靜生的主動幫忙,別是廚房裏的事情了,就是家裏的所有雜事都基本上被胡靜生做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