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妾之流,商戶女而已?
江慧嘉問周循道:“循郎,你家先生教你讀過書的。你可知曉,闖入有秀才功名的生員家中,指摘秀才正妻是妾,依照大靖律法,這是什麼罪名?”
周循微微漲紅臉,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地一挺胸膛。
然後他:“……”
他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雖然跟著宋熠讀了兩月書,可就算是宋熠都未必通讀律法呢,他能知道什麼大靖律?
但周循不愧是宋熠所有學生中最機靈的一個,他頓了一下,立時又鼓起氣,大聲道:“依照律法,指妻為妾,這是汙造構陷,辱人……名譽,要打……二十大板的!”
指摘江慧嘉的那個中年男人:“……”
這劇本不對啊!
難道不是他抬手一指,江氏就立即驚慌失措,痛哭流涕,然後站起來急問緣由麼?
他的氣勢,他的言行,明明都能達到這個效果的!
江氏她為什麼不問?
為什麼不急?
為什麼不哭?
他立時端不住了,指向周循怒道:“胡八道!你讀了幾書,懂的哪門子的律法?指妻為妾是汙造構陷嗎?簡直一派胡言!”
話音一落,江慧嘉便悠悠接道:“我與夫君宋熠乃是原配夫妻,三書六禮具有,宗祠家譜上我為原配正妻,官府戶帖上我為原配正妻。另有婚書兩份,官府記檔一份,我自家手頭一份。不論是官家還是宗族,都承認我的地位,認可我的身份。我卻不知,原來有人欲要淩駕於大靖律法,宗族規矩之上,這還不是罪?”
如此犀利言辭頓使對麵幾人顏色立變,餘氏跳起來,手指江慧嘉,罵道:“白長一口利牙的醃臢貨!胡家娘子與宋三郎的婚約卻是老太太過世前親自訂的!老太太遺言你都敢不遵,你也不怕白享了這個福,來日裏腳底流膿頭頂生瘡,還連累你江家祖宗十八代!”
餘氏罵人真不是一般的不修口德,竟連人祖宗都給罵上了。
江慧嘉就算再覺得自己不該跟一隻狂犬計較,以免被她拉低層次,這時候都不由得心生暗怒。
但她麵上偏隻還淡淡一笑道:“可與宋熠簽婚書,正婚禮的卻是我呢。”
心中暗恨,真該蓄養幾個家奴,碰到餘氏這種潑婦就直接抓起來堵了嘴,再暗中收拾一頓是正經!
可恨那時一來觀念未曾轉變過來,二來畢竟身份不夠,不好大肆購買奴仆。
這時候她身體虛弱,竟拿餘氏沒有辦法。
但她心中雖覺不足,可實際上她輕描淡寫幾句話已經將今日前來鬧事的主要人物,胡家夫妻兩個氣得夠嗆了。
為什麼當初跟宋熠訂婚的明明是胡家娘子,最後嫁給宋熠的卻成了江慧嘉?
還不是因為胡家人當初見人有難就溜之大吉,而江家人仁義當先,卻不顧宋熠當時的糟糕狀況,依然大義嫁女?
江慧嘉是陪宋熠共患難過的,誰敢她不配當妻?
胡秀才何嚐不知自己無理?但他若是心知無理就甘願退卻之人,當初就不會在那樣的緊要關頭一力退婚了!
他“嘿”的一聲笑了出來,氣急了也背起雙手,學江慧嘉的淡定模樣,微抬下巴,拖長音調,陰測測道:“江氏,我胡某人可是宋三郎的啟蒙恩師,他當初進鄉塾,給他上第一堂課的就是我胡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