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隱瞞(1 / 3)

滿倉娘幹枯的手輕輕地撫摩著那一遝厚厚的、蓋著紅色三角郵戳的信,忽然停住不動了。

滿倉娘是個瞎子。滿倉當兵時,她正患病在床,臨走前她把滿倉叫到床前摸了又摸,然後滿倉一步三回頭地當兵去了。

滿倉出事那晚,風很大,地上有水的地方結著薄薄的冰。滿倉搶修線路時,電線杆突然倒下來,壓在他身上。在抬往醫院的路上,滿倉示意班長過來,用盡全身力氣說道:“不要讓俺娘知道,不然她會受不了的。”

說罷頭便歪了下來,去了。

滿倉犧牲後不久,連隊掀起了學習滿倉字體的熱潮。戰士們比練龐中華的字帖還要投入地練著滿倉的字。滿倉家裏有哪些人,幾畝地,幾頭豬,戰士們了解得很清楚,一封封書信飛向那個小山村,信首稱的都是娘。

滿倉娘收到每一封信都歡天喜地的請人念,念信的人一念完信,就緊咬嘴唇,眼睛一紅趕緊找借口往外麵跑,全村人都知道滿倉其實早已經回來了,就在村口的東山坡上。滿倉是被指導員和一位幹事裝在一個小匣子裏帶回來的。這一切隻瞞著一個人——滿倉的娘。

過年前,滿倉來信說要回家和娘一起過春節。過年的氣氛很濃很濃了,滿倉又來信說,有任務,回不來了。同時寄回了一些照片、營養品。

其實,那照片,隻是個和滿倉穿一樣衣服的兵,滿倉娘把照片貼在胸口,直喚“滿兒”。

又是一年,滿倉娘究竟收了多少信、藥物和營養品,她也搞不清楚。

滿倉已是“超期服役”的兵了。初冬的一天,滿倉娘突然病情加重。

黃昏時,她把滿倉的姐姐喚到床頭吩咐:“我見不到滿兒了,我死了,千萬不要讓滿兒知道,他會傷心的,會影響他幹大事業的……”說完,滿倉娘幹枯的手輕輕地撫摩著那一遝厚厚的、蓋著紅色三角郵戳的信,忽然停住不動了。

滿倉娘去世的消息傳到連隊,她那群兒子全都哭開了。

兩碗牛肉麵

父子倆的行為和對話把我們都感動了。姨媽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到了我的身邊,靜靜地凝望著這對父子。

我讀大學的那幾年,每逢雙休日就去姨媽的小飯店裏幫忙。記得那是一個春寒料峭的黃昏,店裏來了一對特別的客人——父子倆。

說他們特別,是因為那父親是盲人。他身邊的男孩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那男孩看上去才十八九歲,衣著樸素得有點寒酸,身上卻帶著沉靜的書卷氣,該是個正在求學的學生。

男孩來到我麵前。“兩碗牛肉麵。”他大聲地叫道。我正要填單子,他忽然又朝我搖搖手。我詫異地看著他,他歉意地笑了笑,然後用手指指我身後牆上貼著的價目表,意思是隻要一碗牛肉麵,另一碗要清湯麵。我先是怔了一怔,接著恍然大悟。原來他大聲叫兩碗牛肉麵是給他父親聽的,實際上是囊中羞澀,又不願讓父親知道。我會意地衝他笑了。

廚房很快就端來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麵。男孩把那碗牛肉麵移到他父親麵前,細心地招呼:“爸,麵來了,慢慢吃,小心燙著。”他自己則端過那碗清湯麵。他父親並不急著吃,隻是摸索著用筷子在碗裏探來探去。好不容易夾住了一塊牛肉就忙不疊地往兒子碗裏夾:“吃,你多吃點兒,吃飽了好好念書,快高考了,一定要考上大學,將來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才。”老人慈祥地說,一雙眼睛雖失明無神,滿臉的皺紋卻布滿溫和的笑意。讓我感到奇怪的是,那個做兒子的男孩並不阻止父親的行為,而是默不作聲地接受了父親夾來的牛肉片,然後再悄無聲息地把牛肉片夾回父親碗中。周而複始,那父親碗中的牛肉片似乎永遠也夾不完。

“這個飯店真厚道,麵條裏有這麼多牛肉片。”老人感歎著。一旁的我不由一陣汗顏,那隻是幾片屈指可數、又薄如蟬翼的肉啊。做兒子的這時趕緊乘機接話:“爸,你快吃吧,我的碗裏都快裝不下了。”“好,好,你快吃,這牛肉麵其實挺實惠的。”父子倆的行為和對話把我們都感動了。

姨媽不知什麼時候也站到了我的身邊,靜靜地凝望著這對父子。這時廚房的小張端來一盤剛切好的牛肉,姨媽呶呶嘴示意他把盤子放在那對父子的桌上。

男孩抬起頭環視了一下,他這桌並無其他顧客,忙輕聲提醒:“你放錯了吧?我們沒要牛肉。”姨媽微笑著走了過去:“沒錯,今天是我們開業年慶,這盤牛肉是贈送的。”男孩笑笑,不再提問。他又夾了幾片牛肉放人父親的碗中,然後,把剩下的裝入了一個塑料袋中。我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們父子吃完,然後再目送著他們出門。

小張去收碗時,忽然輕聲地叫了起來。原來那男孩的碗下,還壓著幾張紙幣,一共是六塊錢,正好是我們價目表上一盤幹切牛肉的價錢。

一時間,我、姨媽,還有小張誰都說不出話來,隻有無聲的歎息靜靜地回蕩在每個人的心間。

哭泣的水果

難道,不惜犧牲一根手指才保住的8塊5毛錢,竟是為了買一點水果嚐嚐?

在我生活的這個城市,曾發生這樣一樁案子。

一天中午,一個撿破爛的婦女,把撿來的破爛物品送到廢品收購站賣掉後,騎著三輪車往回走,經過一條偏僻的小巷時,突然從小巷的拐角處,猛地竄出一個歹徒來。這歹徒手裏拿著一把刀,他用刀抵住婦女的胸部,凶狠地命令婦女將身上的錢全部交出來。婦女嚇傻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歹徒便開始搜身,他從婦女的衣袋裏搜出一個塑料袋,塑料袋裏包著一遝鈔票。

歹徒拿著那遝鈔票,轉身就走。這時,那位婦女反應過來,立即撲上前去,奮力奪下了塑料袋。歹徒用刀對著婦女,作勢要捅她,威脅她放手。婦女卻雙手緊緊地攥住袋子,死活不鬆手。

婦女一麵死死地護住袋子,一麵拚命呼救。

呼救聲驚動了小巷子裏的居民,人們聞聲趕來,合力逮住了歹徒。眾人押著歹徒攙著婦女走進了附近的派出所,一位民警接待了他們。審訊時,歹徒對搶劫一事供認不諱。而那位婦女則站在那兒直打哆嗦,臉上冷汗直冒。民警便安慰她:“你不必害怕。”婦女回答說:“我好疼,我的手指被他掰斷了。”說著抬起右手。

人們這才發現,她右手的食指軟綿綿地耷拉著。

寧可手指被掰斷也不鬆手放掉錢袋子,可見那錢袋裏所裝錢數目一定不少。但當民警打開那包著鈔票的塑料袋時,在場的人都驚呆了—那袋子裏總共隻有8塊5毛錢,全是一毛和兩毛的零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