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謠從未想過會在天牢這樣的地方與文意誠再次相見,她也沒有想過,再次相見卻是這樣的情形。文意誠撫著那隻寒玉笛,頭發有些散亂,遮住了他的神色,衣衫還算幹淨,畢竟是王爺,縱是被下了死令,別人也不敢在確認情況前隨便對待他。他似乎沒有覺察到姒謠的到來,專注的撫摸著那隻玉笛。文君玏準她來見他一麵,這樣的允許,讓姒謠有些說不出的情緒,似乎也不是太高興,在別人眼中恐怕也隻是印證了她的朝三暮四和霍亂君心。雖然明白這許多的不利,卻還是忍不住來見他。
“意誠。”很久以後才再次對他喊出這兩個字,竟然有些不自在。
文意誠一怔,緩緩回首,看到站在外麵的她,一身暗紫的華麗衣衫,不是宮服,看來文君玏對她真的不錯,這樣自己也便放心了:“你怎麼來了。”聲音生硬冷淡。
姒謠心頭一寒,他還是介意的,還是責怪自己了,那麼多的難忘,終究抵不過一朝背叛。說不出話來,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文意誠站起來,走到她麵前,隔著欄,冷冷看著她:“怎麼,來看我?”
姒謠看著他淡漠的目光,有些委屈,忍不住想哭,卻覺得這樣讓自己顯得更可憐,忍住,問道:“你明明知道自己不會死,何必故意如此說。”
文意誠冷笑一聲:“他倒是待你很好,這樣的事也全然告訴你。”有些無所謂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轉身不去看她:“生死這樣的事,又豈是自己做得了主的。”聲音又冷了幾分:“母親當年還不是如此,不是嗎,姒謠。”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姒謠一驚,眼神閃爍,他都知道了,他定然以為是自己做的:“不是的,蕭良人的事不是我......”
“這麼快就承認了。”聲音冷的像從地府傳來:“我以為你至少會否認一下。”有些失望樣子。
姒謠聲音沉了下去:“有用嗎?”他既然說出這樣的話,她否認還有用嗎,解釋恐怕都不會有用的。
文意誠霍的轉過身,死死盯著她,目光如刀俎,似想將她淩遲一般,姒謠從未見過他有如此神情,駭的不敢出聲:“你可以試試看。”目光一變,有些戲虐:“以你的手段,說不定,我會信的。”
姒謠渾身顫抖,他不信她,甚至覺得她一直在利用他,欺騙他,難道自己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欺騙嗎:“沒錯。”聲音有些顫抖:“良人的事我確是知情,確不是我,確是她自縊,若要追究,我頂多算見死不救。”這些都是實話,她本不願說破,可是如今,起碼要為自己解釋一下:“當時那樣的情況下,以我的能力如何救?你有沒有想過,我出於什麼樣的目的要去殺死一個良人?縱是想,我又有什麼能耐在做完這樣的事後全身而退?是陛下,是太後......”很多時候,那樣身份的人,縱是沒有明說,也能讓一個人死,死的心甘情願,死的無聲無息,這樣的話文意誠沒有讓他說下去。
“所以呢?”眼中怒火似要噴射而出,一把揪住姒謠的衣領,將她麵容拉近自己,似想刻畫在腦海,似想拉她入地獄一般:“你就欺騙我,就看著我為你無盡淪陷。姒謠,你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才會說愛我,才會對我以命相付。”話語微鬆,含著無盡猜疑。
姒謠看著近在眼前,曾經朝思暮想的麵容,此刻如此猙獰,從未見過的猙獰,卻是對著她的:“心思?”苦笑一聲:“你覺得呢?真情?假意?或是愧疚?亦或贖罪?......”他是這樣想的吧。文意誠狠狠一把,將她推倒在地,冰涼的地麵,冰涼的心,雙手用力撐著身體,讓自己不至於難過的倒下,狠狠握拳,不去看他,秀發擋住了她的神色:“在你眼中心中,我就如此不堪。”蕭良人的事終究是她不好,她承認,無論如何扯進這樣的事情內,無論當時的她還是現在她都是沒有說不的權利的,何況當時她確有私心,但縱是如此,他怎麼可以踐踏她對他的情義,怎麼可以懷疑,怎麼可以。眼淚終究不爭氣的滴落,溫熱濕潤的淚水,隨著緊握著雙拳滑落到潮濕的地麵。“當”一聲響,寒玉笛斷成兩段落在她麵前。
“這個還你,我已經用不到了。”
一字一句如針般刺在心頭,用不到了,什麼用不到了,寒玉笛還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姒謠伸手緩緩撿起那兩段玉笛,曾經,它承載著顧婉所有的美好,最後確隻剩下了遺憾,曾經,它承載著自己所有的希望,最後確隻剩下了用不到了四個字。笑,除了苦笑她還能如何。緩緩起身,忍住眼中淚水,抬頭看他,他確連見都不想再見她。如此熟悉的背影,曾經讓她溫暖無限,此刻確讓她的心漸漸下沉,如浸在一片濕潤的空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