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富剛走,潘越抽完煙回來了,劉玲看了他一眼,沒有吱聲。潘越看了看劉玲鋪上的貂皮大衣和身上的高檔羊絨衫,還有手上的大鑽戒,搭訕說:“多年不見,看來你現在不錯。”
劉玲說:“你以為卷走了全部錢財我就活不下來嗎?”潘越低聲道歉,說自己當時也是上了人家的當……劉玲氣憤地說:“你一走了之,我苦了十年才把欠賬還清。”潘越歎息說:“你傻呀……你完全可以不還呀,往我身上一推不就行了。”劉玲氣憤地說:“我沒有你那麼無恥!再說,人家借錢給咱們都不容易……”
潘越沉默了一會兒說:“唉,離開幾年我都不敢跟家鄉通消息,怕債主找到我……後來跟弟弟恢複了聯係,他告訴我,你已經把所有的欠賬都還清了。我聽了以後說不出話來,隻有半夜一個人慚愧地痛哭。”劉玲聞言冷笑一聲。潘越低沉地說:“我知道,現在說啥你都不信……”之後潘越便再也不吭聲了。
半天,劉玲譏笑似的問他:“怎麼你一個人,你那心愛的人呢?”潘越說:“早離了……我恨死那個女人了……”劉玲諷刺地說:“怎麼又離了呢?”
潘越說:“當初我把錢投過去是想掙得更多,誰知道她哥偷偷抽出資金去炒股,還賭博。結果套的套,輸的輸,連我的帶他的都砸光了。我跟她結婚後逼著她去跟她哥要賬,她哥實在還不起賬,就把公司折算給我。等我去接收時才知道,公司早已經被他白紙黑字的抵押給別的債主了……我一分錢也沒拿到……先是她跟她哥鬧翻了,後是跟她也鬧翻了……再後來我飄蕩到海南,投身到珍珠行業中,從頭做起……”
劉玲緩和一下語氣問:“你們有孩子嗎?”潘越說:“沒有。也幸虧沒有。”
劉玲流著淚問:“咱們孩子的事情你知道嗎?”潘越低著頭,眼睛紅了,半天才說知道。劉玲禁不住怒火萬丈,她厲聲斥責道:“你沒最基本的人性。”潘越抬頭看了看劉玲,又低下下頭:“聽弟弟說了……我更沒有臉見你了。”
這時趙富回到了車廂。潘越便不再說話了。劉玲也躺到鋪位上閉上了眼睛,趙富看看劉玲,再看看潘越,也不再吭聲。
車廂裏漸漸暗下來了,旅客們都睡了。
第二天早上,趙富睜眼就見劉玲正麵對車窗坐著,身子在微微顫動著。趙富就叫她說:“劉玲,你怎麼光看著窗外?”劉玲擦了一下眼睛轉過頭來。趙富看她的眼睛紅紅的,顯然剛才是在無聲地哭著。
趙富勸她別這樣,劉玲說:“這十年我過的是啥日子?為還賬,我連菜都舍不得買,到菜市場去揀菜幫子……”說著,她朝潘越的鋪上瞪了一眼。
趙富說:“算了,不要再記恨了,記恨別人實際上是折磨自己。”
上鋪的潘越也早醒了,他淚流滿麵地聽著趙富與劉玲的談話。
趙富去洗漱了,潘越也從上鋪下來了。劉玲卻忍不住打聽他這次回去待多長時間,潘越說:“我這次不走了,要開家小店,經營珍珠首飾……前幾天問我弟弟,他還說你還沒結婚,我就想跟你和好,誰知……”
劉玲冷笑著問他:“你覺得這可能嗎?”潘越沉重地說:“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所以這些年我一直不敢跟你聯係,其實我一直不能忘記你……我想等到我有能力贖罪的時再來見你,誰知道你剛剛嫁給別人……假如我能早回來一個月也好啊……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
劉玲又流淚了,她說:“我恨你,但還是等了你很多年,希望你有朝一日能浪子回頭……可是現在一切都太晚了……”
趙富上完廁所後偷偷地抽了一支煙,然後笑嘻嘻地回到了車廂。看看潘越,眼睛是紅的,再看劉玲,眼裏也含著眼淚,他知道這兩人剛才肯定有一場不平常的談話,沒準兒還是一場短兵相接的戰鬥呢。
中途他們換乘了一次車,潘越雖然也上的是同一趟車,但卻坐到別的車廂去了。
到X市下車時,他們又碰到了一起。潘越用力扛著自己的大包。趙富開玩笑說:“老弟的提包很沉,裝的是黃金啊?”潘越笑笑沒有吱聲。
出站口前麵的廣場上,趙富跟劉玲朝等在那裏的李晶走去。
潘越在身後喊劉玲:“你過來一下好嗎?”劉玲朝趙富看看,趙富大度地說說:“去吧,我們等你一會兒。”劉玲向潘越走過來,潘越將一個存折遞給劉玲說:“你替我還了那麼多債,這是我給你的第一筆補償。十萬塊,密碼是你的生日。等以後我有條件時,再進一步還賬,直到全部還清。”
劉玲聞言很驚愕。
潘越說:“原來是想求你重新接受我,還想跟你再生一個孩子……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唉,我也不為別的了,但願我的後半生良心安穩一點吧。”說著,他伸手叫來一輛出租車。司機打開後備箱蓋子,將那個沉重的大包放進去。潘越又對劉玲說:“我弟弟已經給我找好鋪麵了,就在咱原來開店的那條街上,你有空就過來坐坐吧。”
潘越剛坐上去,出租車就開動了。劉玲呆呆地看著,想要追過去,卻又停住了腳步。她想,老天啊,你為什麼要這樣耍弄我?
遠處,趙富低聲對李晶說:“那人是她前夫。”李晶驚訝了。
劉玲還神情恍惚地站在那裏,李晶在喊:“阿姨,咱們走吧。”劉玲驚醒過來,她使勁兒抹去眼淚,把存折裝進口袋,向趙富和李晶走來。
趙富回家後得知趙強盛在醫院看護孟建峰,便不滿地說:“這強盛也是,孝順媽媽連帶著對孟建峰都孝順得了不得了。”李晶說不看僧麵看佛麵,全當是為了給媽媽分憂。趙富改口說:“我隻是說說罷了,又不會阻止強盛去。”
劉玲進來了,從箱子裏掏出兩個首飾盒子,對李晶說:“也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這是我倆商量著買的。”李晶拿起項鏈一看就說:“很漂亮啊。”
趙富說:“你一條,給雲雲一條。”李晶心裏一顫,公爹對嶽虹好,好到連她的女兒雲雲都能放在心裏。李晶問劉玲:“那阿姨您自己呢?”劉玲沒說話,隻是亮出脖子讓李晶看。
雲雲和傑克再來爸爸的病房時,看見還有一個年輕男人站在病床前。而病房靠窗的小桌上堆滿了花束。嶽虹告訴他倆:“這是你爸爸的秘書小田,來幫忙看護你爸爸的。”雲雲向他表示感謝,小田恭敬地說:“這是我應該做的。”說著,他先退出去了。
嶽虹說:“我一打電話請假,他們就都知道了。早上剛查完房,就來了一大幫人。”雲雲調侃說:“看來還是有特權好。美國的州長生病,可能不會有這麼多人送花的,更不會派公務人員來護理吧?”說著,她問傑克的看法。傑克笑著問:“我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嗎?”
孟建峰問:“傑克,雲雲跟你的父母說話時也會這樣隨便嗎?”傑克說:“不,她很有禮貌。”孟建峰便說雲雲是專門欺負自己,雲雲笑著捶打爸爸的背。孟建峰說震得刀口疼。雲雲才想起爸爸是剛動過手術的,於是趕快住手。
孟建峰又問傑克結婚時,他的父母有沒有參與意見,傑克說:“美國的父母在子女婚姻問題方麵不參與意見,不過我結婚時,我父母說找個中國女孩很不錯,東方女孩很溫柔。”
孟建峰問:“結果呢?你覺得雲雲溫柔嗎?”傑克回答:“是的,她很溫柔,也很可愛。我很愛她。”雲雲聽了幸福地笑著,孟建峰也欣慰地笑著。他想,我對嶽虹也應該像傑克對雲雲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