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你叫方靜？”
“對。”
“你可知道你這名字有什麼含義嗎。”
“我自小是孤兒，被師父撫養長大，隻知道自己本姓方，連名字都是師父取的，哪裏有什麼含義。”
孟白霜搖了搖頭:“你這孩子本性單純，何況又有這麼一個老實本分的師父，怪不得不懂得人心的險惡。”孟白霜歎了一口氣:“我至今還記得他當年對我說的這一段話。”
“人生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要如何才能超脫塵囂，達到樹葉之境與秋葉之靜呢？在我們二人談話的這一瞬間，有多少生命出生，又有多少生命正在死去，方生方死之際，時間沉寂，天地無聲。”
方靜有些沒聽明白:“什麼樹葉之……”
“你師父當時說了兩個字，第一個‘秋葉之境’，是境界的境，第二個‘秋葉之靜’是安靜的靜，也就是你名字中的靜。”
孟白霜望著他的眼睛，瞳孔中有東西在閃爍。
“方生，方死，方靜。”方靜默默地念著這幾個詞，終至沉默無聲。師父為自己取的名字，真的有這樣深邃的含義在其中嗎？
“當時文顥下山遊曆，背著酒葫蘆醉倒在一片楓林裏，那時他了想起天楓城。”孟白霜歎了口氣:“我不知他那時有沒有收你為弟子，隻覺得這段話和你的名字有一種驚人的巧合。”
長歎一口氣後，見方靜低頭思索，孟白霜道:“你若是不嫌棄老夫，去淮陽的這些天老夫想把一身的本事傳給你。”
方靜聽了這話先是受寵若驚，繼而連連搖頭:“不不不。”
孟白霜這一身辛苦得來的修為談何容易？自己與老人家非親非故，僅憑師父的關係就受人家如此大恩，方靜覺得自己擔當不起。
“你不願意嗎？”孟白霜望著他，語氣中有幾分憤怒，也有幾分淒涼。
“不是，”方靜低下頭，輕聲道:“剛聽到您這樣說的時候，靜兒心裏很是歡喜，能得到前輩這樣的認可，但是前輩您……”
“你不必有所顧慮，”孟白霜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我孟白霜無父無母無妻無子，你忍心讓老夫這一身修為就此絕後嗎？”
方靜聞言一驚，又聽孟白霜道:“何況不說你師父，就單單憑著你這份過目不忘的資質老夫就不忍放過。那麼複雜高深的招式你能一次過目不忘，這種資質何等了得？何況你師父那等庸才，你若隻跟他一人，隻會浪費自己的潛質。”
“我覺得我師父挺好的。”聽到前輩數落自己師父，方靜有些不開心。
孟白霜這一下子弄的不知說何是好，一句“庸才”本是好友間開玩笑的數落，哪知這小孩聽起來竟如此介意。不過轉念一想，孟白霜也有幾分竊喜:“這少年如此孝順，單單人家說他師父一句便不能容忍，倘若可以拜我為師，日後我死了，至少也會有個人為我送終了。”如此想來，更堅定了要收方靜為徒的決心。
他仰天長歎:“如此一塊待琢璞玉，沒想到竟然是個呆子。”
“這樣吧。”孟白霜將蓑衣一震:“你聽罷我的故事，如果還不願拜學我本領，老夫我絕不勉強。”
聽孟白霜如此熱誠，方靜礙於禮數便不好推辭，低低地“嗯”了一聲。
卻見孟白霜仰天長嘯一聲，聲音洪亮豪邁，在曠野中久久回蕩了開去。待嘯聲平息後，他說:“我本是蓬萊仙宗的弟子，二十七麵前我殺死了師父，也就是當時蓬萊仙宗的掌門，叛出師門，從此以後蓬萊仙宗四處追殺我一直到現在。”
方靜聞言一驚，一開始隻覺得這老前輩性情怪異，沒想到竟然做出了這等欺師滅祖的叛逆之舉，方靜從小尊師重道，聽了這話，心中就有幾分反感。但仔細一想，既然他是師父的朋友又願意出手救自己，想必人品不會太差。再想起初見麵時他聽起“蓬萊仙宗”四個字差點就要取自己性命，想必這中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衷。
可是，一個人和養育自己的師門之間，又會有怎樣的血海深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