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六，季雪剛從菜市場裏買菜回來，就看到了一個高挑健碩的身影在她家門口徘徊。那個人穿著一件格子襯衫，下身配了一條利落的牛仔褲，非常有青春氣息。
“釋天鏡，你來找我？”季雪有些詫異。
釋天鏡很鬱悶，從昨晚開始就很鬱悶。季雪的表現讓他大感不快，但是也讓他清楚地明白，他們在遊戲中的關係差到了極點——人家寧可自殺都不願意讓他相救。他不由得想，如果他在遊戲裏沒有戴麵具，會怎麼樣？如果她知道他是帝釋天，又會怎麼樣？他百思不得其解，一晚上沒睡好，今天一大早，莫名其妙地驅車來了季雪家。
釋天鏡有些尷尬，他不大習慣與人麵對麵地交流。過了許久，他才找到一個聽起來挺不錯的借口：“我弟弟在家裏經常提起你，你要不要上我們家去玩玩？”
季雪猶豫了一會兒，首先浮現的是裴裴那張可愛的笑臉，其次是她姥姥那張日益憔悴的臉。她遵循醫囑，每個星期都帶姥姥去拍片，可是拍出來的CT（計算機層析成像）都不盡如人意。她們還需要繼續等待，等待姥姥做那個手術最好的時機。或許，她應該跟陳朝陽醫生再仔細地聊聊。
“你等會兒，我先把早飯做了。”季雪摸出了鑰匙，“進裏麵坐會兒吧，我得先熬一鍋藥粥。”
這是釋天鏡第一次踏入季雪家，他還沒見過這麼簡陋的家。東西不多，但是都物有所用，絕不累贅，屋裏也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掛在牆上的，是他們一家人的照片。是的，一家人，季雪的爸爸、媽媽、哥哥、姥姥和她。照片上的孩子年紀都還很小，那年的季雪，應該也隻有裴裴那樣大吧。那年的大火把他們家所有的東西都燒了，這張照片還是早些年父母給姥姥送過去的。如今這照片掛在這裏，既有一些溫馨，也有一些傷感。
釋天鏡看著那張照片，不假思索地問：“這裏隻有你跟你姥姥住嗎？你的爸爸媽媽呢？”說著，他用手指了指那張被季雪小心翼翼地擦過無數次的照片。
季雪的語氣淡淡的，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他們都去世了。”
倒是釋天鏡身子一滯：“很抱歉，我不知道。”
“沒關係，現在知道也一樣。”季雪招呼釋天鏡坐好，就把食材拿到了廚房裏，還朝著房屋子裏麵說了一句：“姥姥，有客人來了。”
“不用喊她，沒必要吵到她休息。”不知為何，釋天鏡學會禮貌客氣起來。
姥姥應聲而出，步履有些蹣跚，她笑著對釋天鏡說：“我已經起床了，剛剛在跑步機上慢跑了，風扇也開著，雜音挺多，我耳朵也不大行了，就沒聽見你進來。”姥姥也在非常努力地配合著治療，生命於她而言是奢侈的，她需要好起來，才能把季雪安然無恙地帶成人。
釋天鏡微微一愣，不過他很快就掩蓋好了情緒。風扇，那麼古老的東西還在使用嗎？釋天鏡不大會說話，隻是坐在那兒微笑。
“好孩子，難得你過來我們家玩，家裏比較簡陋，真不好意思。”
“這是我見過的最整潔的家，我們家的機器人……”釋天鏡頓了頓，似乎覺得提機器人不好。
姥姥了然地拍拍他的手：“乖孩子，沒關係，富貴和貧窮都不是錯，隻要有一顆熱愛生活的心。”
老人總是比較豁達，是他小人之心了。
雖然如此，話匣子倒是打開了，這是釋天鏡第一次嚐試去哄一位老人開懷。他笨拙地把他們在學校的糗事挑著好笑的一件一件說給她聽，仿佛老人的眼睛笑眯了，他也開心了。這是一份來自貧窮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