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似有精氣神從四肢百骸往外慢慢遊走,渾身汲汲的疲憊,她用力甩了甩頭,仍然是頭疼欲裂,仍然是感覺亦真亦幻,在一個聲音的引導下,漸漸的,幻影和幻聲變成了現實中清晰的嘈雜,她艱難的眸開一線,強自鎮定著接收從頭頂灌入的一絲清明,茫然不解正侃侃而談雅壓全場的蕭慕白為何會臉色大變。
“你怎麼哭了?”雖意識幽沉,她還是認出了麵前薄唇翕動的蕭慕白,那張近在咫尺宛如阿修羅的麵孔蒼白無比,幽深的黑瞳被淚水包圍,她很想伸手撫一下他的臉,安慰他一下,可是,膝頭一軟,已被他攔腰抱起。
“醒醒!快睜開眼睛!”蕭慕白驚恐的聲音鑽入她越來越模糊的意識,“彤彤!彤彤你醒醒!孔維喬,你們夫妻,最好祈禱她沒事!”
整整魂遊了三天三夜的無邊黑暗,三天三夜之後,夏語彤才意識到自己經曆了一場與八年前一樣的病情。
從進入蕭氏的醫院,她就昏迷低燒,無論是如何換針換藥,她仍然是連續三天沒有睜開過眼,隻是嘴裏不停的發出模糊的囈語。蕭慕白整整三天三夜跟著沒有合眼,他臉上的表情隨著她臉上的表情分秒的轉換。
眼看著三天三夜不睜眼的孫女,驚怒交加的夏司令,幾次把醫院的牌子砸爛,幾次拎著蕭逸的衣服領子單獨去交談。
若不是蕭慕白從國外請的腦科權威及時飛來,愛女心切的夏伯雄早就強製轉院了。
飄浮,三魂不知所歸,七魄無所憑居,沉湎,黑暗無邊,縹緲無盡……忽然,一陣營營汲汲的酸麻,襲擊了深睡的靈魂,她終再無法飄浮沉湎,雙眼雖酸澀艱難,卻仍想勉力一試。
直到第四天早晨,夏語彤才睜開眼,頭似乎不再那麼疼了,渾身的骨頭卻有些酸痛,聞到一股消毒液與花香混合的氣味,入眼的全是白色,應該是在醫院沒錯吧?
她努力的回憶,似乎想起了昨天的舊事,剛要動,發現自己的手被握在另外一個人的手中,眼角餘光下,趴伏在她病床床沿上那張俊美的臉麵色蒼白,靜靜地閉著雙眸,長長的眼睫掩不住他濃濃的倦意,倔強的薄唇緊抿著,淡淡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個淺淺的陰影,眉頭皺的很深,好似睡夢中很恐懼不安……
夏語彤想把手輕輕的抽出來,隻一動,蕭慕白就立刻睜開眼,聲音嘶啞黯沉,“你……醒了?”
夏語彤點點頭,渾身無力,隻覺全身上下沒一處正常的地方,扁桃體,咽喉,上呼吸道和支氣管全部腫痛,連吞咽口水都覺得困難,除了點頭或者搖頭,她好像連說話的力氣都攢不起來。
蕭慕白伏下身來,握著她的手,把臉頰貼上她的掌心,合上眼輕輕的摩挲,“這漫長的72個小時裏,你一直昏睡,我很怕,你……不要我了……”
夏語彤愕然的看了一眼窗外,72小時?如果她真的昏睡這麼久,那麼,她的家人,應該全部知曉了吧?
蕭慕白一臉憔悴,嗓音哽咽道,“你一直在打針,燒一直不退,因為擔心,大家都吃住在醫院裏,你爺爺已經教訓了我爺爺好幾頓了,但瑞典來的腦科權威伊恩博士堅持不把你送重症病房,他說你這次忽然暈倒又連續昏睡,倒是好事情,你昏睡的時候,他給你做了康複治療,這幾天他一直給你做腦電波檢測,剛剛伊恩博士過來又給你檢查過了,說你已經沒事了。”
夏語彤很想撫一下他的頭安慰他一下,可有心無力,虛弱得連抬手這樣的動作,都象足了電影裏的慢鏡頭,是一秒一秒,異常吃力遲緩,喘著氣完成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