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近去到一家叫“波浪”的洗浴中心,服務台小姐向他推薦各種“套浴”。他說沒時間,隻單洗個澡。
洗澡包含著桑拿,時間不限,他慢悠悠地洗,晃悠悠地蒸。把自己這一百多斤當成一道大菜仔仔細細“烹調”。這中間食客常容容不斷在眼前浮現,弄得他一陣陣心跳。
洗完澡他想到休息廳磨蹭到天黑。換浴衣時從衣櫥裏取了手機帶上,防止這段時間有電話接不著。在休息廳的沙發床上躺下後他感到有些疲勞,看了兩眼電視便開始迷糊。耳邊嗡嗡著臨鋪客人和給他捏腳的小姐的竊竊私語。好像是談小姐家鄉的事。後來便什麼也聽不見了。
是手機振鈴把他驚醒。他摸起電話習慣地看液晶顯示,由於光線太暗看不清楚。就直接接了。
“國瑞嗎?是國瑞嗎?”急促的女聲。
“我是。你是?”
“我是龔玉。”
“啊,啊。”知道是玉姐他兀地慌張起來。
“國瑞,你現在在哪兒?”玉姐的聲音尖厲,走樣。
“我在……在外麵。”
“不在公司?”
“不在。”
“不在住處?”
“不在。”
“太好了,這就好了。”玉姐放鬆地籲了口氣,已可以聽出是她的聲音了,“國瑞你聽我說,公司出事了,你現在很危險……”
“啊!啊!”國瑞頭翁地一聲響。眼光下意識地往四周掃掃。
“事情很突然,你千萬記住,不要回公司,也不要回住處。找個安全地方躲起來。別讓任何人知道你在哪裏,你聽見了嗎?”玉姐說。
“聽,聽見了,可……”國瑞像要哭出來,“我沒做犯法事嗬。”
“現在沒時間詳細說,趕緊找地方躲起來。我還會和你聯係。”玉姐說完掛了電話。
國瑞躺著一動不動。心像要從喉嚨外麵蹦出來。玉姐沒告訴他公司究竟出了什麼事,但他相信自己正麵臨危險,說不上公安正在追捕。他一下子想到今天老匡等人的失蹤,現在明白事出有因,他們提前得到了消息,溜之大吉。他們跑了,把他甩給公安,這就是事實真相。
他已顧不上恨什麼人。眼下最要緊的是聽玉姐的話,找地方躲起來。
他邊穿衣邊考慮躲到哪裏去。直到走出洗浴中心大門,他也沒想出個可供藏匿的地方。
天已落黑。西天晚霞與城市的燈光融為一體,絢麗無比。快到與常容容約會時間。他知道這事是不成了,此一時彼一時,顧不上而且沒理由連累了人家常容容。
同樣不能連累的還有其他一些人:吳姐、艾陽、小解、國通……
回家?回家怎麼樣?國瑞權衡這種可能時已開始漫步行走在都市輝煌的夜景裏。回家也不成。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有事往“廟”裏躲,不是大傻×一個?
真是奇怪,他已明確告訴自己不能回家,可回家的念頭居然大增,無比強烈,不是為躲藏,而是為父親掃墓。為這事他已籌備了許久,東西(給死人的和活人的)和人(陶鳳)都已備齊到位。這很不容易,這事若“泡湯”就太遺憾了,對不住地下的父母。
墓是一定要掃的。國瑞暗下決心。哪怕不回村直接到墓地。公安的人總不至於在墓地等。
他想到備下的那一百萬冥幣。
冥幣擱在宿舍裏。
他兀地止步。由於停的突然,後麵一個女人撞在他身上。他卻一點也沒反應。
“神經病。”女人罵了一聲。
他直瞪著眼。那女人像遇見了真神經病人那般逃之夭夭。
回去取。他想。掃墓不能沒有冥幣,就像常言道“無雞不成席”。
可玉姐有叮囑。回去有危險。怎麼辦?
他遇上一個大難題。猶豫不決。
會有玉姐說的那樣嚴重麼?他翻來複去想,不能吧,自己是遵紀守法的人。沒犯罪,怕啥呢?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門。
墓是得掃的,不然成大憾。
取冥幣。早拿到手早寬心,拿到冥幣立刻走,不停留。他想。打定了主意便攔下一輛出租車。當然,他是心存警惕的,車到住處沒讓司機停,繼續往前開,他從車窗往外觀察看有可疑處,沒發現,沒警察也沒“便衣”。他便讓司機掉頭往回開,在離住處挺遠的地方下了車,緩緩往前走,眼光四顧,仍然沒發現有什麼異常處。稍稍定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