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使苛月放不下心的是高洋。她們姐妹一場,這一走,不知何時能見上麵,尤其是眼前的這場恩恩怨怨。盡管一鳴在處理家庭問題上對高洋有所傷害,可一鳴也是不得已為之啊!苛月很同情一鳴的處境。他孝敬父母,從養育之恩的角度上,兒女對父母是該謙讓的。自古中國傳統“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讓子亡,子不得不亡。”延續到今天,雖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光陰世道,但潛意識裏的尊老愛幼,放在我們這一代年輕身上,依然有著它濃厚的專製色彩,何況老輩?一鳴就說,父母再有不是,就是出手打了他們,又能怎麼樣?年齡再大,在父母麵前還是孩子。我們小輩的人,能象對平人那樣一針見血、無尊無輩地當麵指責老人嗎?作兒子的可以容忍,作妻子的就不能忍讓嗎?她沒有,就因為這一點點原因,就要提出離婚。
一鳴實在想不通高洋怎麼會這樣。他真後悔當初讓高洋去堪城打工,讓她在堪城認識薩姆。他也後悔當初沒有及時阻止他們之間的往來。事到如今,他還能怎麼去責備高洋?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看在死去的嶽父、師長的份上,他寬容了高洋。直到今天,他也沒有再為自己多想一點,他尊重高洋的選擇,隻要高洋能生活得比自己好,就是他最大的安慰。
苛月被一鳴感動了。她對一鳴一向有好感,尤其是在處理這個問題上,他又表現得如此大度,不能不對苛月有所觸動。她想,就算一鳴曾經再有不到之處,這麼多年的夫妻了,看在他現在的人品上,高洋也該原諒他。她想說服高洋,使他們即將破裂的婚姻有所緩和。可目前高洋麵對著不僅僅是一鳴一個人,最大的障礙還是一個洋鬼子的問題,這就難了。苛月也知道,一鳴無論從經濟上、社會地位上和個人的情趣上都無法與薩姆競爭。可這個男人,必竟還是一個洋人啊!怎麼講和我們中國人跨著一道鴻溝。一個外國人,怎麼能讓一個中國人完全地了解呢?他今天是愛你的,他能保證你的一生嗎?婚姻不能一時衝動啊!在苛月眼裏,乃至其他人的眼裏,一鳴都是一個難得的人,他性情溫和,待人謙虛、禮讓,工作兢兢業業。麵對高洋的這個朋友,他也是如此寬宏大量。一個男人能做到這一步不容易了。苛月想,這種事要是落在老熊的身上,就算放了妻子,也放不了那個男人的活命。衝著這一點,高洋也該冷靜地考慮考慮一鳴的重要啊!她準備全力助陣一鳴了。
“你真的愛他嗎?他又真的愛你嗎?你難道就不念一點舊情,再給一鳴一次機會了嗎?”
高洋知道苛月和一鳴交淡過。高洋對一鳴的確已經沒有一點激情了。她很傷心,她傷心一鳴,傷心他到現在還沒有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自己的欠缺,反而把他們婚姻破裂的最終原因強加於別人,滿腔的怨恨歸於第三者。他所表現出的冷靜,他所表現出的寬大的胸懷,那些所謂的君子氣量隻能讓高洋更加失望、反感。
“你也以為我到聖路易斯是奔薩姆的嗎?”
不是為這個還是為什麼?苛月不解地望著高洋。
高洋無奈地搖搖頭。也許是一鳴無意識的流露,風言風語中大家都以為高洋是找到了一個洋人。高洋沒有去深究這件事,必定浪由風起,她也不否認自己的愛。可一鳴借以樹立自己的形象讓高洋感到大大惡心。農民意識!中國男人最最可悲的自以為是在他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他為什麼就不能首先反省一下自己、解剖一下自己呢?總是把一切的責任推給別人。他所失望的不僅僅是一鳴一個人。她已經無所謂讓所有的人理解自己,包括自己的朋友。在這個環境裏,在這個“中國村”裏,她覺得太累了。她恨不能馬上離開,遠遠地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