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之戰之後,原屬血精靈的領土被分割成無數小的城邦和國家,最大也最引人注目的是休薩拉聯合公國。埃金前身是休薩拉商業聯盟的一個城邦,弑神之戰第四十二年宣布獨立。和大多國家不同的是,它是一個由人民議會組成的自由共和國。埃金的領導者並非世襲的王爵或者教會主祭,每八年埃金國內會舉行一次選舉,當選的人被稱為卡歐——相當於最高領導人。
埃金是真正意義上由國民自己統治的國家。
保持中立也是由於它獨特的管理方式——無論大小決議總要超過三分之二的國民同意才能正式頒布實施。議會提出方案,下發給每個成年的國民,其間還要組成監督隊伍確保每個有資格參與決議的國民都收到並了解方案之內容。而後監督隊伍再收齊意見上交給參議院——單是這個過程就至少需要兩個月時間。參議院審核,眾議院複議參考選民意見再修改方案,再發到國民手中——三個月。再重複發放方案的過程……一般較大的提案光是討論和修改就需要一年到兩年。順便提一下,持續最久的一條議案是關於政府工作人員的薪資標準,截止目前埃金已經討論了三百一十四年。
所以埃金保持中立的傳統亦是經過神聖聯盟默許,展望會議每年召開一次,每次也隻有短短一個月。他們可沒時間跟埃金耗。
若非此次防禦之戰埃金占據了重要位置,大概沒有什麼能撼動這個緊靠北海岸的小國的自由民主。
大批湧入都城費安莫的軍隊一夜之間包圍了卡歐居住的白銀府。
讓安迪欣慰的是,民眾對此持觀望態度。他們在等待反擊侵略的議案發到手中。
“看看這些人,我真不知道是該為我們慶幸還是為他們悲哀。”
大約是海岸邊的狹長山脈阻斷了寒氣入侵,費安莫的深秋依然同內陸的夏季一般悶熱潮濕。輕鎧裏的絲質襯衣緊貼前胸,艾維斯不耐地拉開了衣領,露出精巧的鎖骨。站在白銀府高高的樓台上她能看到西城貧民窟的窮人們紛紛逃離蒸籠似的的屋子,跑到河邊尋求河水蒸發帶來的些許涼意。
埃金的窮人並不多,且多數都是別國移民。埃金對世代居住的國民非常慷慨,相反,對外來者則苛刻得很。由議會安排,幾乎可以保證國名冊上的每個人豐衣足食。而那些遷入者在短期內沒這麼幸運。外來民需要無償在埃金勞動五年,才能享受一半的國民待遇。盡管如此,河岸邊擁塞的人群直觀地表現出民主國家對那些被教會或者貴族壓迫的農民們的吸引力。
伊歐文也褪下了黑色長袍,著一身輕便的襯衣寬褲。埃金的氣候確實熱的過分,尤其身邊的艾莉還像是另一個無時無刻不散發熱量的小太陽神。
“那是我們的突破口。”過了很久伊歐文才輕聲道。“不僅僅是埃金的突破口。”
精靈挑了挑眉。看得出契約者仍沉浸在思緒中,兩隻黑曜石般靈動閃亮的眸子不住地轉來轉去,不時浮現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還記得度溫麼?”伊歐文側身狡黠地衝她眨了眨眼。
艾維斯恍然大悟。
在魯魯蘇離開的那天夜裏她和伊爾做了同樣的夢。
她們又去了度溫。
那邊已經度過了漫長的十四年,相繼揭竿而起的人民最終推翻了烈日城國王的統治。各大領地不再由那些世襲的貴族們擔綱,新的度溫就像是埃金。數量占絕對優勢的廣大居民甫一覺醒即組成可怕的隊伍,在艱難的反抗與探索道路上走過數年,終於還是順利由被壓迫階層變成統治階層。
伊歐文始終認為龍神讓艾莉去度溫磨練有他的道理。紅龍阿爾僅是出於對那些顛倒是非瘋狂斂財的貴族不滿,才會在杜隆鎮臨時起意發表演講,然而演講最後達到了她所未曾預料的結果。那次演講像是火種,一旦點燃人們的情緒,便以洶洶之勢燃燒起來。
無論度溫還是齊魯維亞,貴族們都像是一個國家的蛀蟲,教會也是。他們攀爬在平民階級的脊背上,啃噬他們的血肉,壓榨其每一分可利用價值以供自己享樂。
在埃金,他們看到了更多。
那些在河岸邊乘涼的外來民就算要做五年的免費勞動也還是心甘情願,是不是因為他們受夠了在故鄉無限製的被剝削?埃金至少能熬出頭,故鄉呢?
埃金今任的卡歐是一名中年女子,黝黑的膚色和粗狂的五官使她看起來與鄉下農民沒什麼兩樣。但是她一開口,艾維斯立時對她改觀。
“以龍神安格卡拉之名,早安,遠道而來的客人。”她大大咧咧地分開雙腿半躺在椅子上,這個頗顯粗魯的舉動卻為她贏來艾維斯的好感。
艾維斯摸了摸耳朵,稍有些遲疑地開口:“我以為民主國家不需要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