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會議,風雲變化啊!”李長青斜躺在座椅上,靜靜地看著愛子,然後從抽屜裏拿出一些勳章遞給了李勝。
十餘個金燦燦的勳章,代表著父親的最高榮譽,不知道他給自己看是什麼意思。從父親的語氣中,李勝覺察到父親的無奈和不滿。
“我從軍三十餘年,在少將的位置上呆了二十多年,你知道為什麼?”李長青突然奇怪地問了句。
“少將軍銜,已經表明你跨入了聯合軍高層。高處不勝寒!”李長青不帶李勝回答,繼續道:“相比起軍營生活,高層的生活是枯燥的,痛苦的,對於我來說是一種磨難。”
“父親,我不明白,我覺得少將的位置,給我提供了一個更好,更高的平台。我必須要學習和處理很多複雜的事物,比如製定戰役,選拔幹部,投放軍隊等等,這都是一名普通士兵無法體會和參與的。說句實話,我喜歡現在的工作。”李勝不明白父親的話。
“每一個剛剛提拔的將領都和你一樣,以為跨入了更高的境界,其實不然!一段日子過後,你就會覺得進退兩難!你現在覺得順風順風,是應為你攀上了沈清遠這棵大樹。沈清遠是目前接替周文天第一人選,其人外秀內厲。在任何場合,你都不會看到他有什麼豪言狀語,也不會耍弄權謀,一副老實本分的樣子,其實他是一個精於計謀,對任何東西都看的比較透徹的。我與他雖然沒有私交,不過他也一直尊重我,讓我擔任特戰訓練中心最高指揮官,二十年不予調動。”
“嗯,他的確很獨特,眼界很寬廣,知識麵非常豐富。”李勝想起與沈清遠接觸的一些場合,參考父親的描述,果然覺得沈清遠老謀深算。
“聯合軍內部,我看隻有他才能抗衡蔡定遠這個老狐狸!羅伯特是個武夫,戰場上或有指揮的才能,但政治上絕對是瘸子。周文天老了,若不是沈清遠接位,我看蔡定遠會掌控整個聯合軍,馬德不是他的對手,雖然現在兩人如膠似漆。”李長青對沈清遠的評價還是非常高的。
“如膠似漆”四個字入李勝耳朵,讓他不由想起這幾日與於海菲的纏綿。初嚐到性愛滋味的於海菲,恨不得每天都埋在李勝的懷抱中,有些時候,李勝都有點覺得力不從心。畢竟,男人需要處理的事情比較多,不能完全滿足女人耳鬢廝磨的要求。
“唉,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愛情和事業不能兩全!”李勝默默地嘀咕著。
“你要小心蔡定遠,海菲這件事上,已經得罪了他。不知道他會用什麼手段來對付我們。你現在是陸戰司令部的紅人,不過有什麼把柄捏在他手上,沈清遠也不能保你!畢竟,聯合軍內部幾派之間都是針尖對麥芒,你雖然能力優秀,又有軍功,在殘酷的政治鬥爭中,卻是一顆隨時可以犧牲的棋子。”
“冒昧的問一句,您屬於哪派?”
“我,無門無派!不摻和他們的事,整個聯合軍,也隻有特戰部隊是獨立的!我的學生都很敬重我,有我這張老麵孔在,誰也不敢胡來!這也正是他們巴結我,拉攏我,或者懼怕我的原因。”
“海菲父親呢?”
“他是後勤部的,脾氣和我差不多。我們認識了大概有三十年吧,他也不參與內部鬥爭,所以也一直得不到升遷。”
“蔡倫說過,你和海菲父親都是神秘組織的人。有沒有這回事?”
“什麼神秘組織?龍之圖騰?嗬嗬,誣蔑,絕對是誣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看來,蔡定遠這個老狐狸打算把屎盆扣到我和老於的頭上了。有趣!”李長青朗聲笑著,一副坦蕩蕩的樣子。
李長青點燃一支煙,頓了頓道:“不過,龍之圖騰這個組織,確實是近年來乃至未來聯合政府最大的隱患。外麵有不少傳說,但這個組織的人都是神龍不見尾,劉文華隻是個小棋子,死和不死都無足輕重。民間有不少隱蔽的團體和組織,他們所追求的與政府目標格格不入,一般沒有任何威脅,隻是一些神經質的人起起哄,發發牢騷而已。龍之圖騰卻是組織嚴密,紀律性、隱蔽性、威脅性非常高的團體。後勤部流失的武器裝備隻是小數目,大量的武器走私行為,甚至目前肆虐的星際海盜都是他們在背後策劃和操縱的。”
“還有星際海盜這事?”
“不錯!地球浩劫後,我們開拓了越來越多的星球,星際運輸逐漸興旺起來。聯合軍武器運輸過程中,時常遭受海盜的襲擊,損失應該不小。這些事件,都是高度機密,外人根本不知道!海盜的武器裝備越來越先進,戰術配合也越來越嫻熟,普通的後勤保衛部隊有的時候根本不是對手!聯合軍采取過多種措施,但終究大炮打蒼蠅,根本沒有什麼效果。”
“隨著越來越猖獗的海盜出沒,聯合軍已經意識到海盜已經具有很大的規模,甚至有了作戰部隊。軍隊在掩蓋事實,政府在欺騙民眾,海盜則逍遙在外,所以真相一直無法得知。關鍵的關鍵,則是龍之圖騰的首腦,必須要將他揪出來,才能鏟草除根一鍋端!”
“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麼?這麼多軍隊,一個一個星球找過來,挖地三尺也找不到麼?”李勝覺得不可思議。
“真能這樣,海盜也必定會被發現,但投入的資源與費用則是無底洞。相比於星際開發獲得的收益,這些損失還是小數目。所以,隻要海盜不主動進攻,大家倒也相安無事。”
“真是讓人氣憤!不知道防微杜漸,決堤之蟻麼!”
“行了,今天說了這麼多,已經是違反規定了。我給你看這些勳章,是希望你能小心作人,謹慎行事。外麵的世界複雜的狠,你年輕氣盛,免不了做錯事情,說錯話!雖然你是對的,但違背了強勢群體的意誌,你就是錯的,就該受到懲罰!”
吃過晚飯,匆匆回到住地的李勝,又被沈清遠叫了過去。
沈清遠倒了杯米酒給李勝,這是最高規格的待遇。米酒在地球浩劫後,已經是酒中聖品。由於氣候與汙染原因,稻米的產量一直不高,大部分加工成食物,而其中最優質的部分則釀造成米酒,特供權貴人士。
有的時候,李勝也在思考人類本體權利的問題。聯合政府憲法第一條規定,在法律麵前,人與人是平等。隻是因為分工不同,才導致分配不同。而如今,軍官津貼是普通人工資的數倍;特供煙酒,普通人根本沒有機會享受,還有很多權貴人士享受的福利待遇,是民眾可望而不可即的。強勢群體利用手中充裕的權力,超於常人的享受著延伸的權益。
社會分工不均,導致分配的差異化,而這差異化隨著歲月的流逝,顯得越來越離譜。如果李勝是一名普通人,知道權貴們有如此奢靡的生活,不起身抗議才怪。
沈清遠覺察到了李勝的疑惑和猶豫,似乎明白李勝內心所想的是什麼,端著青瓷酒盅道:“你覺得不公平,對麼?這一杯米酒,按照信用點來算,可以抵別人一個月工資,而且市場上,花錢都買不到。”
“嗯,是有這種想法。”李勝坦然回答。
“權力永遠集中於少數人手中,這是世間的真理。人類的曆史,就是一直這麼運轉的!”沈清遠微微飲了一口,然後道:“這杯米酒,隻是一個符號,或者說是一個典型。少數人依靠多數人的貢獻而享福,你覺得這不公平,但你有辦法打破麼?”
“老實說,沒有。”李勝搖搖頭。
“物以稀為貴。比如說,這米酒既然生產出來,不能滿足所有人的需求,所以隻能按照等級的劃分,供給極少數人。這就是壟斷的根由所在!人們不希望壟斷,但壟斷卻無處不在,人們卻絲毫感覺不到不妥當之處。你知道這是為什麼?”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
“這正是人類的本性所在。人是貪婪的,但又希望用條條框框來約束自己,以為別人也會像自己一樣,受到規則的製約。其實不然,往往是少數人通過規則來約束了多數人。有句古話,‘擁有黃金的人製定黃金交易規則’,就是這個道理。”
“嗯,有點明白了。”李勝似懂非懂地點著頭。
“但是,人又是非常容易滿足地,甚至會為了一時的舒適而放棄某些權利。”沈清遠遞上一支煙,然後道:“所以,如何管理民眾是一門很高超的藝術。軍隊也是一樣,你想掌握士兵的心理,就必須知道他們需要什麼,要通過有限的資源來滿足他們,這樣才能掌控好部隊。你懂麼?”
沈清遠的話,讓李勝覺得心界一下子開闊了許多,很多問題也迎刃而解。不過,自己需要什麼?沈清遠會給予滿足麼?說到底,李勝都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今天的辯論,異常精彩,有人得勢,有人失意。此消彼長,遊戲規則重新設定,不進則退,注定失敗者將失去參與的權力。”沈清遠含笑看著李勝,簡短地切入主題。
“我明白。改革聯合軍就是一次重新洗牌的機遇,有人獲勝,有人出局。”李勝經過父親的點撥,加上沈清遠的誘導,終於說句了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孺子可教也。”沈清遠看著窗外晃動的樹枝,輕歎口氣道:“李勝,你今天講的不錯,但深度不夠,沒有點清要害所在。有很多問題,他們可以輕描淡寫地推脫掉!”
李勝不知道沈清遠口中的“他們”是指的馬德主席,還是蔡定遠,或是波日涅夫等人。從沈清遠的語氣和表情中可以推斷,“他們”就是沈清遠的競爭對手。
“你覺得蔡定遠怎麼樣?”沈清遠拋磚引玉。
“老謀深算,城府很深,我感覺他每一句話都有深意。”李勝如實回答。
“不錯,非常好,有這個意識就說明你也是明白之人。不像其他人,被他賣了,替他數錢不算,還豎起大拇指誇他做的好。”沈清遠吸了口煙,續道:“蔡定遠是個真正的對手,有他相伴,生活才有趣味。聽說你前幾天與他兒子鬧了便扭,還是為了一個女人的事?”
“這個,是這樣的。”沈清遠既然提了出來,必然知道事情的大致經過,說出來已沒有意義,還是委婉一點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