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鳴在市級報刊發表了十多篇豆腐塊文章,就以小鎮的名流自居了。
一鳴的名片上印著密密麻麻的頭銜,碰見熟人和初交的人,他的這些名片像散發傳單似的飛到人們手中,可過不了多久,又再送人。人家會說,你不是給了我的嗎?他會說,哦,忘了,忘了,你拿著送人也好。
一鳴收入不高,在一家銀行當職員。雖然名片上赫然掛一些令人可信又不敢信的頭銜,而他的仕途可謂一片漆黑。
一鳴工作了二十年還是一個記賬會計,整天與一班毛頭小子和黃毛丫頭一道廝混。比他小一個放牛伢大年齡的同事,都可以領導他,向他發號施令。一鳴的心理極不平衡,他把心中的怨氣傾入筆端,寫一些懷才不遇、生不逢時的散文,可編輯的欣賞水平有毛病,就是發表不出來。
一鳴就寫一些反映銀行係統烏七八糟的所謂紀實,什麼主任由受賄金錢到色賄,什麼副主任想去掉副字不惜讓年輕貌美的女人與行長跳舞,甚至徹夜不歸等等。也許故事編得圓滑,竟然有的被一些通俗小報小刊采用。用了也就用了,可一鳴就故意將報紙和雜誌丟在桌上的顯眼處,讓同事們發現後傳閱。偏偏有些多事的同事,就將文中的某某事對號入座,然後馬上報告領導,領導就對一鳴恨之入骨。這年銀行係統搞精簡,一鳴首當其衝,不過,一鳴獲得了一筆,可觀的補償費。有了這筆錢一鳴足不出戶,在家準備寫一部長篇小說獲茅盾文學獎,內容描寫某地銀行金融係統內部腐敗和亂倫之事,題目是《一鳴驚人》,其意蘊是深刻的。
一鳴為寫好這部書,買了電腦,花500元一個月的工資請了一個熟練的女打字員。文章開了頭,打字小姐辭職了,因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一鳴口述的話令人耳熱心跳,滿臉緋紅。一鳴又增加月薪,聘請了一個結了婚的女子打字。
這樣曆時一年,《一鳴驚人》終於完稿,約三十萬字。一鳴不惜花錢請市文藝界的作家、評論家在市裏最豪華的賓館聚會,名流們很矜持地看了個把章節就對小說大加讚賞,說《一鳴驚人》完全可以一鳴驚人,一鳴是中國文壇上即將升起的一顆新星。有個別評論家說可以為他寫一萬字的評論文章發表,這令一鳴心情愉悅。
在恭送名流們回府時,一鳴每人發了幹元紅包。一鳴的大作分寄國內幾家權威的出版社及當今國內的文學泰鬥且附上言辭懇切地信。那個答應為一鳴寫評論的家夥,從一鳴手裏弄走了5000元的潤筆費,而那篇洋洋萬言的文學評論在省報副刊隻發表了五十個字,是發在新書評價欄的尾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