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火車的瞬間,林曉佳馬上就有了轉身離去的衝動。一路行來不停地加衣服,加厚高領毛衫、加厚運動外套、羽絨背心一件件套上去,隨身的包都要掏空了。站在這片正處於和風細雨的土地上,還是全身雞皮疙瘩爆起,牙齒不聽指揮地打顫。這個地方,怎麼也讓人喜愛不起來。
這個所謂的大學剛剛從原來的小城遷過來,連校門都還沒建。雨水泡過的校園泥濘濕滑,林曉佳跟父母拖著大大小小的箱子吃力前行,鞋底粘的泥越來越多,腳步也越來越沉。
剛建好的宿舍樓到處是灰塵,踏著灰爬到520門前,林媽媽李愛華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眼眶就紅了:這件30平方米的宿舍裏整齊地摞著四套上下鋪一共八張床,沒桌子沒椅子沒櫃,水泥地麵刷著淡綠色的油漆充當地板,滿屋飄著一股灰味兒。
林曉佳卻沒有特別在意,畢竟是長這麼大第一次出遠門,她對這個地方好奇大過失望。而且,林曉佳知道自己沒有退路,趕上高考製度改革,回去複讀完全沒有把握。人來的不多,她也沒什麼可謙讓的,找了靠窗的下鋪把行李放下,胡亂掃兩下床下的灰就把皮箱和旅行包都放進去了,她從家裏帶了太多東西,小小的床底就這麼被她一個人的東西全占滿了。
簡單打掃了一下宿舍,馬上就得出去,還有一大堆手續沒辦呢。一家三口在寒風中排完一個又一個長隊,體檢、領被褥、辦飯卡,一個窗口挨著一個窗**錢。辦完手續,一家人在校外的小飯店對付著吃了午飯,林爸爸林海生就上火車回H市了,生意忙離開3天已經很不容易了,林媽媽執意還要再陪女兒一天。
晚上回到宿舍,屋裏已經來了兩個人,都在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靠門的上鋪坐著一個皮膚微黑的大眼姑娘,看見她馬上笑嗬嗬地說:“你就是林曉佳吧,我們都到齊了,就差你一個,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這學校條件不好,很多人都打回票了。”
林曉佳禮貌地笑,說自己早來了隻是不願意在宿舍待著。
走到窗前,林曉佳發現自己放在床上的包被人放到了上鋪,下鋪放了學校發的行李卷。林曉佳滿肚子冷風正沒處撒氣,一聲不響地抓起行李卷扔到上鋪,把自己的包拿下來開始鋪床。不一會兒,卡位的主跟著她媽媽一起進來,一邊走一邊笑嘻嘻地說著話。林曉佳一眼斜過去,那姑娘胖乎乎的,臉上微帶著高原紅,頭發枯黃枯黃的,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線,看著那雙眼,林曉佳馬上想起了家裏夜市上喝的西米露裏的西米。那姑娘進來對上林曉佳不善的眼神,本來要出口的質問變成了“你想睡下邊啊,那我讓給你吧。”林曉佳心想:“可真不要臉,你倒知道充好人裝可憐呢。”
白了她一眼,林曉佳盡量放軟口氣說:“不好意思啊,我早上來就把放包在這裏了,出去忙了一天,回來卻發現包跑到別處去了,也沒多想就給拿回來了。我睡覺特不老實,睡上邊會掉下來的,不然我睡哪裏都無所謂的。”說完之後再不理會那胖姑娘和她媽的眼刀,跟林媽媽一起把學校發的被褥對齊了全鋪在床墊上當褥子,拽出床底下的皮箱把自己從家裏帶的毛毯、床單、被子拿出來一一鋪好壓平了,就拉著林媽媽去水房洗漱了。
林曉佳跟媽媽回來的時候,分到520宿舍裏的人都到齊了。
屋子裏堆得亂七八糟的行李和日用品也都不見了,林曉佳向周圍掃了一眼,四個下鋪的床下都堆滿了拉杆箱旅行包臉盆之類,她床底下隻有她自己的東西,沒有空間擠下別人的。
剛回到自己床坐下,靠門上鋪的大眼女孩兒就自告奮勇,招呼大家自我介紹:“我先來吧,我叫張曉慧,吉林人……”
“我黑龍江的,伊春聽過沒,我家就在那裏。哦對了,我叫李美娜,以後就叫我娜娜好了,嗬嗬……”
“我是重慶滴……”
“我是山西仍……”
“我家是湖藍的……”
宿舍裏的女孩兒挨個自我介紹過來,大家也算是認識了,8個床位來了7個女孩兒,一張床空著的大概就是“打了回票”了。林曉佳對麵上鋪的是宿舍裏年紀最小的吳妍妍,青海人,跟林曉佳是宿舍裏唯二的獨生子女,也是除了林曉佳之外行李最多的。正對著林曉佳的楊春梅跟她一樣是遼寧人,來自C市,看長相似乎是宿舍裏年紀最大的,家裏條件不好一直勤工儉學;張曉慧下鋪住的身材很棒的叫錢月蓉,反複強調自己不是四川人是重慶人;靠門下鋪的是來自黑龍江的李美娜,長得十分嬌小但嗓門特別大說話又快,她上鋪是個湖南妹子,臉圓圓身子圓圓,一張口就是:“裏們好我是鄭歡歡,我是湖藍人。”最後一個就是林曉佳上鋪的胖姑娘了,她叫龔美娟,山西大同人,家裏還有兩個弟弟,都沒有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