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紮進手背的那一刻,我有點後悔了,倒不是因為被紮的微痛,而是我預感到接下來的被針束縛的一個下午會是怎樣的寡然無味。紮好了之後,我被安置在一把靠椅上。剛坐下,父親的手機就響了,他用一貫的打雷的聲音和躁動的情緒接了電話,我曾一度打心眼裏厭惡著這種好像要讓全世界都聽到的接聽方式。當然這種方式的好處是不用他來告訴我,也能一清二楚地知道整個談話內容。毋庸諱言,是他的朋友叫他出去打牌——一項這個聒噪和慵懶的小城市的人們在正月裏用以對付無聊打發時間的集體活動。
父親終於講完了這通電話,他走過來,很溫和地,用完全不同於之前的音調和語氣對我說:“你就坐這兒輸吧,我有事先走了!”
“等等,陪我再坐一會兒吧!”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分明這時候已經沒什麼事需要他幫忙照料,我隻需安安靜靜地坐上幾個小時。然而話說出去了,像無端拋出的玻璃彈珠,在空中劃了個靜止的弧線,然後彈落到地麵,清脆而響亮。
父親沉默了片刻,是否他也被我無端的依戀搞得措手不及?
”那我先回個電話,不能叫人家幹等。”他沒有過多地遲疑,隻是這次回電話時他很輕風細雨,寥寥數語便收起了手機。
於是,我們開始了漫長沉悶的相對無言的端坐。不想否認,我是個表達欲很強的人,起碼在父母麵前該是這樣。我總覺得心底的話像是附著的汙垢,需要定期進行清理,不然堆積久了是會發黴的。比如,在某個星期天飯後的下午,午後的陽光透過窗簾暖暖地鋪在沙發的軟墊上,我和母親閑適地靠在沙發上,我會將學校裏大大小小與我有關無關的事情統統講給她聽,母親祥和的麵龐與均勻的呼吸融化在稀鬆的陽光裏,仿佛她就是照耀我心底的那一縷陽光,將我的“黴氣”烘幹。
然而,麵對眼前的父親,我的表達欲像是遇到了真空,縱使噴發也是無聲的,穿透不了哪怕近在咫尺的兩個人的屏障。所以,多半我們是靜默的。我索性仰麵直視那高懸的藥瓶發呆,看藥瓶裏的液體一點一點有節奏地滴落,流進我的血管,融人我的血液,再流遍我的全身。
這樣的靜默維持了好些時候,終於父親按捺不住了,他起身在屋裏踱了幾步之後還是走了出去,本想借著看藥水滴落來打消無聊的我卻更加無聊了,但至少免去了那份相視無言的尷尬。
此時,一個中年婦女被另外一個稍年輕的女子攙扶著,緩步從前廳移了進來。那個婦女形容枯槁,大概五十開外,攙扶她的女子則是種利落的精瘦,她一手高舉著藥瓶,一手拿著藥方,腋下還夾著一個粗壯的保溫瓶。估計是一對母女。
“你就躺著吧!”女兒的言辭極幹淨利索。
婦女就很聽話地躺了下來。女兒踮起腳尖將藥瓶掛到病床的木架上,然後,稍舒了口氣。抱著保溫瓶坐了下來。她那樣虔誠地將瓶子抱在胸前,目光卻柔弱地灑在婦女身上。婦女在她的目光中漸漸安定了下來。
隨著藥瓶裏的藥水不斷滴落,婦女枯槁的麵容少了幾分病痛的沉重,她的眼睛半眯著,時不時眼珠子向上打量著瓶子裏還剩多少藥水。“來喝杯水吧!”女兒打開了手中的保溫瓶,瓶口緩緩升騰起一股熱氣。女兒把倒好的熱水遞到婦女嘴邊,婦女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呷了起來。
又過了些時辰,女兒起身站立,整了一下衣襟,披上圍巾,準備離去。臨走時她回過頭說了一句:“媽,輝崽那邊應該已經醒了,估計會哭得厲害。我就先走了,爸等下就來了哦!”婦女依然沒有說話,隻是很聽話地點點頭。女兒走後,果然不一會兒,一個五十多歲也很精瘦的男人走了進來。他走到婦女身邊,音調平淡地問了一句:“好了一點沒有?”顯然他沒有期待妻子立即答複。他選擇在病床對麵的床榻上坐下,默默地望著妻子。婦女剛才微閉的眼睛於是完全合上了,微醺地睡去,臉上有種很安詳的神情。
父親在外麵晃了一會兒,又進來了。不出所料地他也問了一句“感覺好了一點沒有?”我扭過頭,“嗯”了一聲,嘴邊泛起上揚的微笑。我知道,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問他這個同樣的問題。
毋須多言,他還是選擇坐在我身旁剛才坐的座椅上,不一會兒他就垂下了頭,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心靈感悟
父母的關懷無微不至,等我們成為了父母,就會更理解他們的愛。
有種幸福叫相依為命
文/陶詩秀
從單位下崗後,我擺過地攤,搞過推銷,還跑過保險,但種種工作都不如人願——收人低、活兒苦、還處處遭人白眼。生活的艱辛,讓我心中不止百次地起過與丈夫離婚的念頭。他是個老實巴交的工人,工薪少,又少言木訥,讓我難以看到光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