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森載我到“暗夜罌粟”不過三分鍾的時間,原以為可以在看見紀初澈之前將他目送回去,沒想到這兩個人還是打了個照麵。三個人仿佛各懷鬼胎,沒有一個開口說什麼。而顧之森和紀初澈不約而同地用銳利的眼神盯著對方看,卻又默契地不聲不響,我尷尬地抓了抓頭發,想說的話又跟口水一起咽回肚子裏。
我一個鼻青臉腫的女生夾在兩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中間,就好像是玩弄了他們的劈腿女人似的心虛不已——當然,這個心虛的理由確實是百分之百的純屬虛構,因為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都不太可能喜歡我。
想到我在這個悲哀的處境裏,又不由得悲天憫人地歎了一口氣。幸好紀初澈永遠是我貼心的小棉襖,他看見我皺眉的樣子就迅速心領神會,立刻走到我身邊給我化解危機。
“走吧。”紀初澈幾乎沒有正眼看顧之森,徑自牽過我的手將我塞進了出租車裏。
盡管這是紀初澈這個撲克牌王子的一貫作風,卻讓此時的我尷尬不已。
“啊紀初澈……”我拚命想掙脫被他牽起的手,以免讓顧之森誤會我們的關係,可是他卻固執地把我的小手握得更緊了,“疼啊——你放開我啊……”
然而顧之森也隻是斜睨了一眼板著臉的紀初澈,衝我挑了挑眉,徑自戴上頭盔準備驅車離開。
我失落地垂下了眼眸。
唉,果然不會誤會什麼……因為顧之森並不喜歡我,他在意個鬼!
我有些尷尬地衝顧之森揮了揮手表示感謝和再見,卻意外收獲了紀初澈驟然收緊瞳孔的不悅表情。
哎?難不成死人臉紀初澈在吃我的醋?可是我這個邪惡的念頭,不到半會兒就被他冰冷的言語給打破了。
“那個混混是誰?”果然,紀初澈一上車就丟了這個冷冰冰的問題給我,他不緊不慢的溫吞語氣還真不像是在關心我,反而像是一個警官在拷問目擊者。
“就不告訴你——”於是我故意吊他胃口似的賣著關子,還不忘給他一個調皮的鬼臉,卻因此牽動了傷的不輕的嘴角,再次痛得齜牙咧嘴。換做平時,紀初澈大概會立刻伸出溫柔的手給我查看傷勢,可是今天他卻沒有。
“你不要告訴我說——這傷是你‘醜女救英雄’光榮負的,還因此勾搭到了你心儀已久的混混?”紀初澈扭頭望向窗外斑斕的夜景,英俊而漠然的側臉映在車窗玻璃上,也映著我鼻青臉腫的可笑模樣。
“哎……”我擺出一副苦瓜臉,可憐兮兮地揪著紀初澈的衣袖哭嗔道,“怎麼可以這樣嘛!你隻猜錯了一個詞,我是‘美女’而不是‘醜女’!”
“活該。”冷冰冰的字眼從紀初澈漂亮的嘴唇裏脫口而出,然後他便十分疲倦地閉上了眼睛,仿佛連我在車窗玻璃上的影子都不願意再看一眼。
紀初澈格外冷漠的態度讓我的心頓時落了空,鼻尖酸楚得幾乎要掉眼淚。
是啊,紀初澈的溫柔從來就不屬於我,我真的難以想象,他某天牽著另一個女孩子的手時無限溫柔的眼神,那對我將會是怎樣一種如同淩遲的殘忍。
“什麼?!你居然要跟那幫白癡一樣效仿朝未晞那個非主流?!”餘思芮的心髒果然比較脆弱,給我那句話活生生一雷,瞧她那對死魚眼似的眼珠子都快要撐破眼眶了……
充滿殘酷競爭的社會裏,表麵和善友好的人卻不一定是你的朋友,每天麵對這些虛偽的人,自己也漸漸帶上了偽善的麵具。
你曾經說,你這樣活得好累,可是一旦違背了這種潛規則,便會陷入一種被眾人孤立的萬劫不複的深淵。
現在的你,終於鼓起勇氣撕破這張偽善的麵具。
朝未晞依舊頂著美豔的裝束招搖過市,濃鬱的香水味引得花圃的花兒羞愧低頭,而我竟然也跟著那些無心學習的草癡們一樣,不自覺地循著氣味望向花枝招展的她。看著朝未晞踩著漂亮的公主鞋“嗒嗒噠”地從我們教室經過,到走廊盡頭的廁所補妝。
我的心裏突然生出了一股濃烈的嫉妒,因為我每天急匆匆地在家和學校兩點一線地趕路,風塵仆仆的邋遢樣子跟她的精致妝容完全是天壤之別。
顧之森是不是就喜歡她濃妝豔抹的樣子,才對素麵朝天的我不屑一顧?
素顏素顏,終究抵不過黛眉輕描。
我捧著自己的臉在浴室裏看了一萬次,曾自以為很純淨的容貌跟腦海裏飛過的朝未晞的花枝招展相比簡直不堪一擊。
而我這個花季少女竟然連支唇彩都沒有!
我懊惱地蹲在馬桶上扯著眼角,目光在不經意間飄到了媽媽放在壁櫥裏的護膚品,靈光乍現!迅速起身把那些平時嫌麻煩而討厭至極的瓶瓶罐罐攬入懷中,如獲至寶的歡喜卻又忐忑不安——偷用的話,媽媽會不會察覺我突然愛美的變化?心虛的感覺漫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