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禍從口出，話多了必然會出事，正當李孔榮以為可以結束與杜聿明的不必要談話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李副官當真認為國軍是如此不堪嗎？”
話的是桂永清，他掛的是中將銜，透明的眼鏡鏡片後藏著不悅的目光。上午李孔榮與杜聿明的對話他聽了杜聿明轉述，對李孔榮的觀點有些認同有些則完全不認同。此時見兩人再次湊一起談話，他便上前旁聽，但見李副官指責中央‘好高騖遠’，還什麼‘邯鄲學步、隻能爬行’，曾任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的他自然極為不滿，這不是他和委坐無能嗎。
“兄弟可不敢國軍無能。”李孔榮當即退讓，他不想事情越鬧越大。“兄弟隻是一味的依仗外**火，對長期大戰不利。”
“嗬嗬……”桂永清咪笑了一下，可目光還是尖銳，他反駁道：“那海軍陳部長此次赴德是來旅遊的嗎？6軍的裝備依仗外國，海軍的裝備難道就不是？”
“海軍此次赴德確實是為了訂造艦艇。”李孔榮道。“隻是海戰與6戰不同，6戰需要數十億子彈、近億炮彈，可海戰所需軍火補充極。最龐大的日德蘭海上對決，也才不到一萬炮彈，上次世界大戰所有各國，總共也才消耗一萬多枚魚雷。海軍裝備技術高、需要少、易補充，貴的隻在艦船，這和6軍裝備不可相提並論。”
“哦！難道我們6軍就隻能用步槍手榴彈，好省下錢給海軍買軍艦？”桂永清見裝備上不過，馬上打滾扯到6海兩軍軍費上。“就海軍那水平，敢和日本人打嘛？一二八的時候，6軍的兄弟在跟日本人拚命，海軍不肯借汽車鋼板不，還與日本互定私約、支敵給養，就這種表現，買最多船也是白費。”
桂永清的時候便左顧右盼，聲音放大，好吸引友軍旁人讚同。提到一二八海軍之表現，杜聿明心頭當即一片陰霾，李孔榮雖無絲毫愧疚，但也難免有些尷尬。不過他的性子素來倔強不馴，桂永清不提這事還好，提了他就要反駁回去。
“那請教中將閣下一二八時在哪？淞滬戰場上浴血奮戰嗎？”李孔榮微笑問道。
“我……”桂永清當時在南京準備複興社成立事宜。海軍確實不抵抗，可他也沒上戰場。
“真要決戰，海軍斷無違令不尊、保存實力之理。隻是6軍訂購坦克，真懂得運用坦克嗎？”既然開了，李孔榮也就不顧及了。不反駁清楚，日後他必定會被6軍扣上一頂爭奪軍費、戕害友軍的帽子。“步坦戰術、炮坦戰術、空地一體化戰術，這些真能做到？真要做到那也不是現在打鬧可以實現的，非得要一舉國之力才行。可如今坦克技術、飛機技術一日千裏，今買的，明就過時，後就成垃圾。沒有工業基礎卻要玩工業化支撐的現代化戰爭，這不是好高騖遠是什麼？！
與其花錢購買坦克，還不如買些機床、原料回去造迫擊炮。戰爭真要打起來，最精銳的部隊半年就會消耗殆盡，沿海出口也會全部封死，到時候拿什麼打？拿燒火棍麼？連白刃戰術、滲透戰術、土木工事、工兵爆破、重炮直瞄都不能掌握，還想著機械化，這不是邯鄲學步是什麼？然後就白刃戰三個國軍拚不掉一個日軍？或者人全堆在地堡裏，人有大炮彈、我有靈蓋，兩個月轟掉幾十個師？這不是爬是什麼，我爬還是客氣的，最少沒滾。”
李孔榮此時確實歇斯底裏了，對比一二八，淞滬會戰打得是一團漿糊，同樣是87、88師，居然越打越回去，初期想要吃掉日本海軍6戰隊的十日圍攻裏，早先會的步兵滲透突擊、工兵爆破忽然全都不會了，人家想玩的是摩托化歐式作戰，結果被鬼子抽的滿頭包。
李孔榮口氣不善，桂永清越惱怒，可這一席話因為生氣他沒有聽全，隻聽到‘三個國軍也拚不掉一個日軍’、‘人有大炮彈、我有靈蓋，兩個月轟掉幾十個師’之類，他大聲道：“李副官莫要胡言亂語、動搖軍心？！”
“我胡言亂語？”李孔榮好笑，“這些事要麼已經生，要麼即將生。我此時恰遇6軍同僚，苦言相勸而已，真要大戰開始……”他忽然想到今已經是6月11日，南京那邊是6月1日，當即默然不語。再過二十五就是七七事變，他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