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淞口外,盤旋著的艦載機一架接一架在塗寫著‘カ’的艦尾甲板上降落,每當飛機尾勾勾住攔阻索,那些身著白色製服的地勤人員就會衝上來快將飛機推走——這是加賀號航空母艦,她的身側是第4驅逐隊四艘白露型驅逐艦護航。
“司令官要見你。”一個聲音道,這次著艦的是橋口喬大尉,飛行隊隊長。
飛機當即就被推走,來到飛行員室,行一個海軍慣用的遮臉擋羞禮後,第航空隊司令官掘江六郎大佐開始問話:“第4艦隊通報遭遇支那海軍,真是支那海軍嗎?”
“是個,閣下!”橋口喬大尉猶豫了一下才點頭。“我看到了支那第1艦隊司令陳世英的中將旗,金山衛就是支那海軍設置的陷阱。”
“陳世英?!”掘江六郎滿臉詫異,他斷然搖頭道,“不可能,支那海軍已經擊沉了!”
“閣下,支那海軍是擊沉了,可支那海軍的主炮沒有沉,它們布置在金山衛海岸上,正在屠殺帝國士兵!我們應該馬上出,爆擊支那海軍炮台!”
橋口喬話間有一種難以言狀的痛苦。他返回時金山衛海麵宛如地獄,半數6軍運輸船都被支那岸炮擊沉,船上裝載的彈藥不時殉爆,火災、爆炸,黑煙遮雲蔽日,空變得昏暗無比。而落水的官兵隻能和騾馬夾雜在一起,抓住一切有浮力的東西,無助的漂浮在海麵上。第4艦隊並不能拯救他們,能拯救他們的隻能是航空隊的急降下爆擊機。
“閣下,拜托了!”橋口喬大尉不忍多想金山衛海麵的慘狀,他隻想馬上出擊。
“放心吧,你們很快就會出擊的。”掘江六郎將橋口喬喊過來隻是想知道金山衛到底是怎麼回事——第4艦隊現支那海軍,而上海派遣軍司令部則支那人在金山衛布置了要塞炮。現在整個戰場的飛機都集中準備向金山衛方向攻擊,可是,這來得及嗎?
炮聲依舊在金山衛海麵轟響,不過現在聲音更加密集——隨著第11旅團的豬突,三號炮台猛然炮,因為事前測繪,炮彈打得準確無比。喊著‘殺急急’的黑熊阪井德太郎少將第一次齊射就被炸成了兩截,而隨同他衝鋒的第6師團的士兵更是被炸的粉身碎骨。五分鍾的急射擊結束後,滬杭公路兩側隻剩下一堆碎肉。
6師長陶柳中將之前還想讓67團反衝鋒一把,可這根本不必要了,反衝回去也就隻能撿些僥幸沒炸碎的戰利品,現在連海上的船都是自己的,何必急於一時呢。
被覆蓋式炮擊震驚的6師士兵半響沒回過神來,可那攤血肉中忽然站起來一個踉踉蹌蹌的人影,他一步一瘸的快向第三道塹壕行進,手上沒槍,隻有一把不再雪亮的指揮刀。
“殺急急!”那人走到塹壕不遠處,忽然高呼,雙手也高舉著指揮刀作勢欲劈。
地獄裏忽然跑出來一個血人,這讓飽受震驚的士兵有些恐懼,沒有人開槍,大家似乎都忘記了開槍。但見這人對著鐵絲網舉刀狂叫,叫了幾聲也不往下劈砍。不知道誰‘哈哈’笑了一聲,於是所有人都哈哈笑了——這人應該是瘋了。
“八嘎呀路!”血人其實早就看不見了,現在聽到異樣的笑聲,當即舉著刀向士兵衝來。‘轟——’,踩到地雷的他當場被炸得飛起,徹底沒了生息。
“這是最後一個喘氣的吧!”位置更後的陶柳中將也看到了這個瘋了的日本軍官,大概是同病相憐,他痛恨中倒有些惋惜。
“這裏的是死絕了,可海麵上還有。”三號炮台炮擊時,團長張空逸上校一直盯著海上的運輸船隊,那邊也基本炸沉了,好在四公裏外是近海,不算深,有幾艘船隻是坐沉,露出了半截桅杆。桅杆上爬滿了不會水的士兵,而日軍驅逐艦正冒著己方的炮火救援這些士兵。
張空逸一,陶柳倒想起海麵上還有一大堆日本人。看著這片被黑煙遮蓋、被炮火灼燒的海,他忽然想起了西洋人的油畫,黑的煙、紅的火、黃的人、灰的船、沸騰的海水、淒厲的呼喊……,再也沒有比眼前這更濃烈的色彩了,“要是能照相機的話就好了!”他有些遺憾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