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重新降臨之際,潛航一整的u-8號終於上浮。WwW COM從早上開始,救入艙內的十幾名乘客就頗為不安,這些全是婦孺——女人們先遭遇海難墜海,而後身處一艘全是男人的封閉戰艦,忐忑之情油然而生,孩子雖沒有幾個,但他們一哭起來就喊爹喊娘沒完沒了,這讓艇內本就心煩意亂的官兵更加厭煩。
長官為救這些人受傷是艇員們的共識,現在這些人不但不安靜還嘈雜異常,薛奎光幾個恨不得把她們全扔下船,但林祥光和劉永仁對此是反對的,人已經救了,再扔下海就不對了。
“別哭了!誰再哭就把誰扔下去。”薛奎光衝到這些人聚集的軍士生活區大喝道,他不喝還好,一喝孩子哭得更厲害。惱怒間他一把抱起哭得最厲害的那個就要扔出去,全艙人都嚇壞了。奉丸沉沒就是幾分鍾的事情,四等艙、三等艙的乘客根本沒機會跳海,如今救上來的不是一等艙乘客就是二等艙乘客。這些人見過世麵讀過書,海軍她們不好批評,可要把孩子扔下船,終有人不忍站了出來。
“你們還是不是人?孩子沒了爹娘自然會哭,你怎麼能把他扔下海?”學生裝女子把薛奎光攔住了,帶著東北腔的言語顯得大義凜然。
“我們不是人?!”薛奎光指著自己的鼻子,怒極反笑,“不是為了救你們,我們長官會受傷?剛才我就過要安靜,誰要鬧我就請誰出去。你們一大堆女人哄不了一個孩子,索性扔出去最好。”
薛奎光閩語的又快又急,他所謂的扔下海最多不過拉到艦橋威嚇威嚇。學生裝女子聽不懂南方話,不知道他在什麼,而那孩子一轉眼就被抱走了。
“你們怎麼能把孩子扔下海?!”女子大急,另一個身著旗袍的太太則道,“我認識你們常委員長,那孩子雖然吵得很,可也不能扔下海吧。”
“我們是華人誌願海軍,不歸重慶管轄,不接受常凱申的命令。你認識沒用。”薛奎光再次打量這些被救上來的人。因為全是從海裏撈上來的,劉永仁好心扔給她們一堆作訓服要她們去艇尾換,可沒一個人去。隱約中,這些人好似將艇上官兵看作是殺夫殺兄的仇人。
“你們……”旗袍太太本以為這是國軍,沒想到真不是,國軍是不敢直呼常凱申三字的。
“帶我去見你們長官,我是滿洲新京第一病院的醫生。”又一個女子站了出來,她年齡不過二十歲出頭,讓薛奎光奇怪的是她的居然是正宗閩南話。
“你是福建人?”薛奎光一邊打量一邊問話,他感覺她的閩語不是特別流利。
“我,我台灣人。”謝久子也不清楚自己怎麼就站了出來,她隻是不忍好好的孩子被扔下海。
“台灣人?”薛奎光感覺她長相確實像福建人,“那你怎麼去東北?”
“我,我家在新京。”謝久子是台灣人,可家人很早就到了東北,而她也不是什麼新京第一病院的醫生,她僅僅是個學生,七年製滿洲醫科大學大五學生。
“真是醫生?”薛奎光有些懷疑,可在李孔榮的教導中,閩語的就是自己人,反之是外人。
“當然是,是醫生。”謝久子不得不咬牙承認自己是醫生,“那囡仔……”
“那囡仔哭的太厲害了,我隻是請他去艦橋吹吹風。”薛奎光想笑卻笑不出來,“你跟我來吧,我們正要醫生。”他罷就轉身。
受傷後抬下艦橋的李孔榮正躺在艇長室的床上,中午時他曾醒了一次,可一醒全身就疼得撕心裂肺,軍醫陳順奇不得不給他打上嗎啡,好讓他沉沉睡下。除了注射嗎啡,他真對他臉頰上的鋼片毫無辦法,他懷疑鋼片可能入顱。
“為什麼不取出這些鐵片?”謝久子的醫生身份讓陳順奇同意揭開紗布,創口早就清洗縫補過,可顴骨上插著的兩塊鋼片沒動。為了不讓繃緊的紗布擠壓鋼片,他還在鋼片邊上墊了厚厚的藥棉,這樣包紮的紗布就不會壓在鋼片上。
“我怕它們擦到腦子裏。”陳順奇不無擔憂的道,他也不清楚這些隻露個頭的鋼片有多長,可他知道顱骨最厚也不過一厘米。“最好是先送到醫院拍照之後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