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碾壓之下的扭曲靈魂(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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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妮死活也不相信,田有利不但沒有被波及,還被提拔成了要員,後續的新聞稿統統被取締。她的矛頭直指W機構,雖然在社會上引起了反響。可惜,久經沙場的政客是不屑遭遇那些小事的。她的努力成了泡影。最後還株連了雜誌社。

W機關對外宣稱,已有相關人員被罷免。胖楊的父親剛好到了退休的年紀,順水推舟的人情,楊父賣給田有利一個恩,自動請辭,對外也有了交代。

米妮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卻無法阻止。藍宇航在悲憤交加的深淵裏掙紮,潘件為發行事宜和上麵施加的壓力不眠不休。請客送禮說盡了好話,一概不起作用。不久,報紙被勒令整改,就連時尚雜誌期號也受到拖累。銀子也鬱鬱寡歡,她同樣熱愛著這份工作,不想失去,更不想離開這個給她希望的地方。米妮何嚐不是這樣,她雖然精於男人,精於文學,但對社會的複雜關係知之甚少。她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他們卻需要付出大上十倍百倍的代價做為結束。

米妮走過編輯們的辦公桌,有人在交頭接耳。米妮問銀子:“他們都在私下議論什麼?”

銀子鬱悶地說:“辦公室裏流傳著一個巨大的八卦,有人說,潘總要賣掉雜誌社,所以大家人人自危,都在為自己想退路。”

米妮用手指敲著自己的額頭,非常自責:“如果我當初發關於一個女孩突然暴富的那章就好了,這樣就不會引起那麼大的反響。現在,我害了潘件,害了你們。”

“根本就不怪你,就算你曝光了淩寶漪,還有下一個田有利,還有比田有利更貪婪的人出現。他們依舊會如此,依舊會打壓你,打壓媒體。不過我相信,今天扳不倒他們,一定在某一天會扳倒他們的。”

米妮牽起無奈地嘴角把話岔開道:“表妹本來打算要回老家的,可惜,她的男友父親被罷免了,她覺得和自己有關係,就暫時陪在了男友身邊。他們是天生的一對,都是虔誠的教徒,每天早上起床要念念經,到了初一十五,就要到廟裏去參禪,吃齋。”

銀子聞此,不愉快的情緒被卸載下來。

“杜曉染和她的小狼狗帥哥分手了嗎?他們的劇情怎麼這樣翻轉?”銀子湊到米妮的跟前,一本正經地說:“如果他們分手了,我就去調戲一下那個關木一,他實在是個有意思的男人。”

“你最好別打他的主意,會咬死你的。還有,那個Joy還不夠你玩嗎?”米妮想起了淩準的老外情人。

“就上了兩次床,有一次,我趁著他洗澡的時候,翻了一下他的包包,見他在騙淩準的錢,他的包裏有一張淩準簽字的支票,我數了一下零,嚇了我一跳,是五百萬哦!我的小心肝啊!”銀子咂咂嘴。

“遲早有一天,我要把這些大蛀蟲連根拔起。”米妮恨恨地說。

銀子翻了一個白眼,笑容垮下來。

“就憑你?別做夢了,還是想想我們怎麼辦吧,潘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是瘦死的馬比羊大,像我這隻小綿羊就慘了,沒草沒奶連個能遮風擋雨的窩棚都沒有。”

“那就你跟定“駱駝”好了,反正潘件也離婚了,他雖然一身銅臭味,但是偶爾也會迸射出點正義感,這一次,我就對他刮目相看了。”米妮真誠地勸誡著銀子。

銀子晃著食指,連說了幾個:“NO!”

“她喜歡的人是你,傻子都能看出來他的含情脈脈,不然,一個男人不會把正義當飯,卻自討苦吃的。他純粹是為了你而去做的。”

米妮耷拉下腦袋,半晌無言。

她要的是能看懂她心的男人,是趙飲,不是潘件。

2

最近,趙飲和米妮的關係飄忽不定。他們更多局限於君子之愛,淡淡的,像白開水一樣。細數起來,他們在一起有過三次床第之歡。

第一次是在趙飲的出租房,他們都喝了一點酒,坐在一起碟片。趙飲的房子已沒有了當初的落魄,自他領上了高額年薪之後,房子被重新粉刷,家具換購一新,房間被裝飾得溫馨時尚。

最初,他們就那樣並排坐著,米妮記得,他們看的碟片是個老片子,是茱莉婭·羅伯茨和休.格蘭特飾演的《諾丁山》。女主角如夢一般,遙不可及。男主角卻憨憨地一直愛著,一直迷戀著。故事進行的一半,女人和男人情到濃時,在彼此的身體種下了愛情的種子,種子蠢蠢欲動,米妮的心跟著搖晃起來。而趙飲的唇齒,突兀地鎖住了米妮的沉溺。

他看上去很緊張,生疏的動作近乎粗暴,他扯開她的衣領,一雙手鑽了進去,他所到之處,留下的是僵硬的生疼。

這和米妮的想象完全是背道而馳,她想象中的趙飲,應該有著水到渠成的溫柔,他的動作應該像春天的燕子點水,輕盈又優雅。然後,他卻令米妮失望無邊。

男人的外表不能解讀他的靈魂,相反,男人的靈魂也無法去解讀他的行為。男人就是一個朝著日光的皮球,明亮的地方明亮,陰暗的地方就是見不到光芒。

米妮在身體的掙紮中歸順他,事後,米妮的皮膚上泛起了不同程度的蝴蝶吻痕和青瘀。

第二次的發生,她有點戰戰兢兢。地點轉移到米妮的家裏。這一次,他們都保持著清醒,清醒到他們的吻都是冷冰冰的。從開始到結束,兩個人都睜著眼睛,互相盯著對方的臉。這無疑是一次恐怖的性經曆,沒有酣暢淋漓癲狂,也沒有攝人心魄的陶醉。隻有絕對的清醒在攪動著他們彼此的心。當趙飲趴在她身上休養喘息的時候,她問自己,他的靈魂和身體為何不是孿生兄弟?

第三次的糾纏,是在事隔很久之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為了盡責任而靠攏在一起,這一次比任何時候更食之無味。這就是她要的靈魂之愛,她捫心自問。

雖然懷疑,她卻堅定自己的選擇。他們仍不停地碰麵,不斷在網絡上交流思想和感情。在那些時候,他們的關係才顯得無比熱絡。不過,趙飲近來總是出差,他的電話少了,網絡上的交流也少了。有時候,他會用手機上網跟她留言,隻有淡淡的幾句話,比如,我很好。你要注意身體之類的話。隻有米妮主動召喚,他才會繼續敷衍這種關係。趙飲的弱點已經顯現,他不太懂得拒絕,性格裏有不穩定的因子。他總想擁有太多的愛,不止一個人的愛。這是米妮給不了的。同時,米妮也發現,他對自己的穿著打扮分外講究。他總是把皮鞋擦得鋥亮,換衣服頻繁,頭發被打理得有型有款,除了去整容,一切男人出軌的跡象,他都存在。

米妮對這段感情倏地就把握不準了。即使那樣,她也不會接受潘件。她固執地認為,他們不是一路人。

3

潘件竟然真的決定把公司兌掉,告示貼出來的時候,米妮正端著一杯綠茶和銀子探討人生,她換了口味,從前愛咖啡愛得迫切,從藍山到摩卡,從速溶咖啡到手磨咖啡的自斟自飲。自經過這件事,她就強迫自己換了癖好。凡事都需要沉澱,凡事都重新去認知。咖啡也好,紅酒也好,喝到最後,都沒有綠茶能讓她保持清爽。

她們被守在公告欄的小編輯叫醒,兩個人的交流立刻嘎然而止。

銀子問米妮:“我們該怎麼辦?”

米妮忽略掉銀子,直奔潘件的辦公室。

門鎖著,她使勁拍著門,良久,潘件沉著臉把米妮迎進辦公室,潘件的前妻正坐在寬大的座椅上哭天抹淚。她見米妮進來,抬起沾滿淚水的眼睛,動情地說:“米小姐,你幫我勸勸他吧,他不能這樣跟上麵的政策對著幹。這樣做太吃虧!”

潘件不識好歹地對前妻大吼:“你醒醒吧,我和你早就離婚了,錢給你了,房子也分給你了,咱們互不虧欠,你我都不該再見麵。這件事和你也沒有任何關係,我勸你別在這裏自取其辱,趕緊走吧。”

米妮實在看不慣男人的無情無義,便站到潘件前妻的麵前安慰:“嫂子,有的男人就是不知道好歹,咱們做女人的要珍重自己,別把一腔的愛隨便潑灑。有的男人不配!”

潘件冷笑了兩聲:“米小姐說的太對了,我就是那個賤男,不配任何女人對我好,我愛財如命,今天能賣掉雜誌社,明天就能賣掉你們。”他直視著米妮:“對了,忘記告訴你了,公司的員工讓我也賣掉了,包括你,一起賣了一個高價。做這一行太累了,我做夠了,要帶著錢去周遊世界,然後遇到漂亮的姑娘來幾場豔遇,人生不過如此!”他慢慢悠悠地抽出一支煙點燃,不再看兩個女人,他吹著冉冉的煙圈,一口氣一口氣地把濃白吹散。

潘妻並不領米妮的情,她鼻翼煽動,淚花迷住眼睛。

“你不了解潘件,他在我心中就是好男人,誰也比不上他。”

米妮見她食古不化,便不想做那個自作多情的和解人。感情的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大多數人,並不能真正領悟愛情,愛情和感情是兩回事。愛情是看不到他,想他,纏住他,一刻不停地索取,自顧不暇地愛著。感情是依賴,是細水長流的付出,是分割後也能保持尊嚴的愛。可惜,很多人無法做到,寧願放下身段,去搖尾乞憐一段不可能再回頭的感情。

米妮昂起驕傲的頭顱,瀟灑地踢開門,把他們二位丟在房間。

銀子探頭探腦地守在不遠的地方,她跟著米妮,怯怯地問:“事情怎麼樣了?”

米妮把剛才受的氣,一股腦發泄到她的身上。

“把咱們都賣了,他自在了。”

“或許,事出有因,你不該那樣激動。”銀子說得小心翼翼。

米妮故作坦然:“跟我沒關係,我也懶得去管,更不會激動。他有他的原因,他不說,那是他樂意,他說,隨他的便。一場主仆而已,遲早都會斷。我們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沒人在乎誰的存在。”

“你明明就是在生氣。”銀子剩下的半截話,被突然而至的藍宇航打斷。數月的調養,並沒有讓他恢複到生機勃勃。反而仇恨蒙蔽了他的心竅,他走到哪裏,都懷抱著小金的骨灰盒,骨灰盒用一塊繡滿了大朵白色梔子花的紅絲緞芳巾包裹著。

銀子拍著胸脯,誇張地叫:“嚇死人了。大白天抱著骨灰盒到處亂竄,別人會誤會你是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說完,她便歎了口氣,自覺得話有些重。

“她沒惡意的,隻是說話不過大腦,智商有點歸零。她沒經曆過痛徹心扉的感情,所以很難體會的。”米妮跟藍宇航道歉。

“其實,我就是一個神經病,愛著一個不愛我的女人,可我真的放不下。”他心事重重地說著。

“你不好過,我們也不好過。誰讓大家的八字都那樣糟糕呢!別想那麼多了,將來等你忘記小金,你會遇到更好的姑娘,到時候,她會愛你,會疼你。你就會走出她給你的陰影了。”銀子企圖用時間論來點醒藍宇航。

藍宇航依舊穩穩地抱著骨灰盒,目光扭轉向米妮,問道:“你們也不好過?我剛才聽到有人說,雜誌社要解散了。”

米妮黯然傷神,即使這樣,她仍安慰藍宇航:“別擔心,一切厄運都會走掉。人隻短短的一輩子,不可能總生活在倒黴的那條軌道上,生活還是有希望的。”

藍宇航皺起眉頭:“一定是姓田的那個王八羔子一手遮天,買通了關係打壓你們雜誌社,不然,不能輕易垮掉,你們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他好好活著的。”

“尋仇不如看仇,尋仇的話,一個人要為自己所做的行為負責。這不是大師們筆下的豪情江湖,殺人不用償命。看著仇人遭到報應才是明智的。惡人自有時間去懲罰他。”銀子接過話茬。

藍宇航突兀地幹笑了幾聲:“笑話,我沒時間等待時間。”

銀子捂住嘴巴,蔫巴巴地認輸。

“你們聊,我走了。”銀子準備逃離。

“別走,我有事情求你們。”藍宇航把臉貼到小金的骨灰盒上,他呐呐地說:“我不放心她,我希望我不在的時候,能有人替我照顧她,她最害怕寂寞。”他垂下眼簾,欲言又止,有一層灰色的憂傷在漫延。

銀子花容失色,一邊後退,一邊擺手道:“我也害怕寂寞,但是如果讓我和一個死去的靈魂待到半夜,我會崩潰的。”

“交給我吧,我幫你保管。雖然,她生前和我是敵人,我希望在日後,能和她有一段和諧的相處時光。”米妮說。

“半年之內,我會回來接她走,如果半年之內,我沒有回來,或者遭到不測,你就按照這個地址,把她的骨灰葬了。”藍宇航從褲袋中掏出一個寫著地址的硬紙片。他交給她,卻依舊不放心。他叫銀子取來膠帶,把寫著地址的硬紙片黏到骨灰盒的底部。

臨走,他對米妮說,情,這輩子還不了,還有下輩子。

聽得銀子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太瘮人了,他要做什麼?”銀子問。

米妮淡淡地回答:“他要尋仇。”

“你為什麼不攔住他?”

“有誰能攔住一個滿心仇恨的人,就像必須要阻止一對熱戀的愛人分開一樣不現實。與其逼著他們殉情,不如祈禱他們能順利。”

銀子吐吐舌頭:“我們怎麼辦?”

“順其自然。”米妮拋給她答案。

幾分鍾後,潘件從辦公室離開,稍作停留,他的前妻怏怏地經過她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