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歐家一門團聚,二歐夫妻父女六人都蒙田總兵請到公館中暫住,當夜三人對天一拜,結為弟兄。總兵居長,從此以後,悉以兄長、大伯、伯父呼之。二歐此時是真心降順,並無異心。總兵次日麵稟中丞一切,恰好中丞正接安公子來信,擬就奏稿為二歐出罪,專候他家眷信息,差褚一官上省投信,路上已碰見歐家母女,彼時不知。等投信後,聞人傳說二歐家眷已到,人已出監,住在田總兵處。褚一官聽了這話,立時去見田總兵。
及至見麵,問起情由。總兵說與他聽,他立刻要見二歐。總兵當即請二歐出來,與他相見,三人一見如故,甚是投機。說起路上曾見著二歐家眷,而且幫過青蚨。歐家弟兄當請褚一官入內,命妻女出見麵謝。褚一官道:“既蒙不棄,願結為弟兄,萬勿推辭。”二歐想褚爺是欽差至好,人又誠實,有甚麼不肯?當下拜做弟兄。褚一官年小,以兄嫂稱呼二歐,水仙、海蟾也出來叩見叔父。田總兵大喜,設筵慶賀,四人痛飲,說不盡的快活。這且不提。
再說那褚一官送來的奏稿,是特與中丞相商,中間敘的是二歐投降獻糧,願投營效力,懇恩免罪錄用等語,說的甚妥。中丞閱過,深以為然,中間略改了一段,補入袁、唐、蔣、許、齊五人先來投順,然後才勸二歐並降,目今正在用人之際,得此七人效力,可望蕩平土匪雲雲。中丞改好,複修一信,將二歐家眷母女四人探監,現已留在田總兵處,二歐已出監與田總兵結為弟兄,真心歸順;聞其女頗有武藝,應如何安頓之處,乞大才商酌;兼問天目山情形,何不調二歐隨征,最好將伊家眷安頓一妥當地方,暗做為質當,則二歐此後可保無異心矣。信已寫好,仍煩褚一官帶去,以速為妙。褚一官執信,不敢逗留,次日一早就動身,馬上加鞭,直奔大營。不過三四日,已到營門。
卻說安欽差自到天目山下,紮下營盤,觀看形勢。但見這山高有數裏,廣有二十餘裏,止有一條路徑可以上山,其餘都是懸岩削壁,無處著腳。聞說那宋萬超手下僅有千人,山中還有土人一千餘戶,都是為賊軟困,不得不投降,其實非甘心從賊也。那宋賊雖無甚本領,卻有一樣無可如何處,他按兵死守,並不下山交戰,但知派人輪流守住山口,運些滾石檑木。若是攻山,枉送性命,又無別路可通,任憑你算計,一無良法。所以欽差紮營已久,並不曾見過一戰。攻山過數次,倒傷了數十名小卒,連顧朗山與眾將,俱是束手無策。今聞二歐已降,欽差想又添兩員將佐,或者能助力攻山。隨即顧朗山到營說明一切擒寇運糧緣由,借此可以為二歐贖罪地步,遂與朗山計議,擬下奏稿,遣褚一官上省,請中丞一看,斟酌妥當,再繕折奏入。褚一官今日回營,見了欽差與顧師爺,將中丞回信奏稿呈上,忙將二歐家眷已來,田總兵怎樣與二歐結拜弟兄,那二歐倒是兩條好漢,他的妻女甚懂道理,女兒更有本領,連我也愛二歐直爽,也同他結拜,細細的對欽差說了一遍。安公子聽完了話,拆開信與朗山同觀。看那奏稿改的甚妥,信中要安頓二歐家眷一層,真是慮得不錯,但安放在何處好?安公子低頭思索。
顧朗山忽然想起來了,說道:“東家,你可還記得那白鶴山長老仙柬還有五封,這如今何不取出來,看看日月,開得開不得?若恰逢其會,一看柬帖,自然明白了。”安公子聞言,不禁拍手道:“我真忘記了,幸虧先生提醒。”忙令人打了水來,淨了手,吩咐擺設香案,焚起香來。然後才取出那裝柬帖的錦囊,供在香案之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跪三叩的禮,才打開總封來看。
真正湊巧,恰好第三封柬帖應在此日開拆。安、顧二人見了。說不盡的歡喜,忙拆開細看。帖上寫的是:“歐家母女安放鄧莊,二歐調營征戰無妨。高山要破,挖道暗入,三月功夫,方能卒事。暫請病假離營,移營在山後,從山後挖地道,通入山中,四麵再挖深坑,斷彼逃走之路,必遭擒矣。以少殺為主。”安、顧二人看罷仙柬,心中了然,深服禪師先見之明。安公子忙將奏稿謄真,外加折片,是:“請假就醫,暫離營盤,一俟病愈,即到營征剿山寇。那天目山賊寇恃險抗拒,永不出戰,但知死守,而地勢險要,一時難破。幸虧田總兵收服袁、唐等五人,勸得歐鶴弟兄獻糧投降,軍中有糧,兵心堅固。臣因目疾請假,所有軍營中事,即著田總兵代辦,懇恩賞假,並獎賞田總兵等。歐鶴兄弟二人雖是海盜,現在知悔獻糧歸順,懇恩免罪,留營效力。”這是奏折中大概。格外又修稟,托烏老師照應,又寫家信,又寫信與中丞:“要調取二歐赴鄧莊聚會,務乞請田鎮軍即日來營視事,安某好到鄧莊料理一切。”正寫了一天一夜,方才寫好,仍著褚一官上省投信,囑其同二歐一家六口先赴鄧莊等候著,我等田總兵來營,即動身到鄧莊聚會,且此次可將家眷也送到鄧莊,省得在省寂寞。
褚一官聞言大喜,將奏折匣包好,將信收好,隨即動身,不分晝夜,趕緊上路。果然此次比往常更快,三日功夫,已到省城。即刻上院稟見中丞,麵交信函、奏折。中丞拆信看過,知道細底,忙請到田總兵,說明原故。總兵甚喜,說道:“等某去告訴二歐,事不宜遲,趕緊動身,隨著欽差、寶眷一路赴鄧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