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幸福她的,她自悲傷她的,她自回憶她的,她自活著她的。
黛螺,竟然是黛螺!與她失散在長安皇宮的黛螺。
這半年,她過著與世隔絕的安逸生活,黛螺呢?她的朋友呢?她來到千年前的世界遇到的第一個知己呢?
她自幸福她的,她自悲傷她的,她自回憶她的,她自活著她的。有沒有想過自己的朋友正在做什麼?有沒有想過打聽一下她的下落?
想起那個被自己一腳踹到樓梯下的老太太,千尋滾燙的身子冰的直打著寒戰。
自己竟是一個冷血到極致的人嗎?
“黛螺!你,你,我,我……”拖過身上的銀色貂皮裘衣,手忙腳亂的蓋在黛螺幾乎半裸著的身子上,驚呼:“你,你的身上好涼啊!”
黛螺一把奪過,圍著千尋:“傻丫頭!你現在在生病呢,還要把裘皮大衣讓給我?”話說完哽咽起來:“我沒事,很好,我原本就是做這行的,也不算委屈。”
黛螺……話塞在嗓子眼裏,怎麼也衝不破!隻是湊到黛螺身邊,緊緊地擁著她,淚水,不爭氣的滑落。
“千尋,千尋,你怎麼也進來了?這以後可怎麼辦啊?”兩人相偎著,眼望看不到光明的未來。
清晨,大雪停了,千尋卻沒有醒過來。
她麵頰紅潤的像個熟透的蘋果,就那樣靜靜的躺在銀色水貂皮裘衣中,如同沉睡千年的公主。
隻可惜現實並沒有這般的浪漫,黛螺望著她,心裏不知道有多著急。
不行!她這個樣子一定要看大夫的!可她們是什麼人?她們是還不如一匹馬金貴的軍妓!誰會浪費精力給這些不是死於暴力就是死於下體出血要不然就死於性病的女人死活?更何況,治好了又如何?那個校尉一大早就來問千尋醒過來沒有,看起來隻等著千尋病好了就要上了她。
怎麼能?千尋怎麼能?她是那樣隨風飄逸的女子,怎能,怎能……
“不,就算那樣,也要活下去!”黛螺突然打定了主意,轉過身走出了營帳,朝軍醫的帳篷走去。
一直到了晌午,軍營裏到處都彌漫著用柴火煮出來的米飯香味兒,黛螺這才急匆匆地走了回來。她的步履有些零亂,從後麵看像是搖擺的鴨子。身後,一個瘦小的男子緊緊地跟著,懷中還抱著藥箱。
那軍醫還算是盡心,也不算是個庸醫。仔仔細細地把脈下來,眉頭緊皺著,思忖了半天才開了一副藥方。黛螺是抓不來這些藥的,那軍醫快快地去了,很快送來了煎好的藥。臨走前,抓抓腦袋說道:“明天的藥你親自來取好了,我等著你。”
黛螺趕忙抬起頭,嫵媚一笑。軍醫向外走的身子在這一笑之下失了魂魄,結結實實的撞在了支撐營帳的柱子上。他揉揉額頭,訕笑著彎腰離去了。
嫵媚立刻凝聚在她的嘴邊,端起滾燙的湯藥小心翼翼地喂下去。眼眶裏,洶湧而來的霧氣遮掩了綠色的眼眸。
整整三天,黛螺走路的樣子一直都像搖擺的鴨子。但不管怎麼說,千尋在三天後的早晨醒來了。她的運氣也當真好得緊,醒來的同時,大燕皇宮裏下了詔書,宣布大燕皇帝歸天,太子安慶緒繼位。大燕國上下齋戒三日,禁止一切淫穢之事。
三日?也好,躲過一天是一天。
三天後積雪已經融化了過半,到處都是泥濘不堪的汙濁。
燕國大將軍孫孝哲的將軍帳內來了兩個神秘的客人。領頭的一個身材魁梧,原本也不算矮的孫將軍在他的麵前一站竟然隻及他的胸膛。而另一個又太矮,他與那身材魁梧的家夥站在一起,也不過隻到他的大腿處。
過了很久,兩人才從帳中走出,大高個子說道:“我要去方便一下。”
矮個子沒什麼耐心的樣子,丟下一句:“我先走了。”就很快消失在軍營中。看來長一個小個子也沒什麼壞處。最少在消失的時候,不太容易被人發現。
大高個聳聳肩,像是習以為常了,順著士兵指引的方向走去。
黛螺捧著熱騰騰的湯藥急忙忙的從軍醫的帳中走出,搖擺著她如同鴨子般的腳步。兩人就這樣擦身而過,一股濃重的藥香直竄進大高個的鼻子。
他忙捂了鼻子,往前緊走著。大概十幾步的樣子,腳步越來越沉,猛地站住了。再轉回頭,卻怎麼也找不到黛螺的身影。大高個麵色驀然一變,呆愣半晌,飛也似的離去了。
與此同時,一匹雄健的戰馬飛嘯而過,濺起了飛竄的泥水。那士兵奉命前往皇宮送信,關係到大燕未來戰事的信。
信筒中,火漆封著的口上緊密的壓著大將軍的印信,裏麵寫著:回紇迦陵王已到,大軍在洛陽城外二百裏紮營。一切按照回紇、吐蕃與先王商議的計劃行事。他們將於今夜直奔靈武郭子儀部,條件是永遠擁有絲綢之路的控製權。末將遵照陛下口諭,已經應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