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國王找我幹什麼?
瑞卡德合上桌案上的文書,將羽毛筆插進墨水瓶裏,然後吹滅旁邊金枝燭台上的蠟燭。
行走在讚布拉特有的紅夜之下,這位禦前首相為此次會麵作了不下一千種猜測。國王阿苟斯素來喜怒無常,在瑞卡德升任首相一職之前,他曾經處死了三任前首相,其中一個被人們稱為‘蝸牛’先生的隻在這個位置上呆了兩個月零十五天。
他對這門婚姻還是心存顧慮嗎?瑞卡德瞄著天空中若隱若現的紅色,竭力搜尋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國王的寢宮在白露塔王宮劍樓的東側,離瑞卡德居住的首相塔約有一裏的路程。前來報信的小侍從在前麵領路,穿過灰色的綠塔,白色的血塔,還有那座隻剩下一半的幽靈塔。從幽靈塔的左側留白處,就可以看見劍樓銀藍色的尖頂矗立在暗紅的夜空中。
“嘉德,陛下除了這件事,還留了什麼口信?”瑞卡德問那個從剛才開始就隻說了一句‘國王要見您’的尖臉小侍從。
“沒有大人。”小侍從機械性地答了一句,瑞卡德開始懷疑他平時是否隻會說這句話。
劍樓門口的侍衛看見首相大人到來,習慣性地一跺腳,立刻繃得比身旁的大理石廊柱還要直。
這點我可得向舅舅好好學學,他能把身邊的人都訓練的如同機器,隻要下達命令,就立刻去做,而不是跟你耍半天的嘴皮。
這座劍樓總共六層,牆壁是用一種非常美麗的粉紅色花崗岩砌成的,這些都是埃諾前王朝時代的舊跡。如今這種石頭的產地幾乎成謎,想找塊修補都無處尋路。幸好它非常堅硬,自建成後佇立了一千五百多年,也未見一塊風化。
國王住在四樓,下麵三層收集了大量武器陳列其中,其中以各類名貴的寶劍為最,所以這裏得了個名字,被稱為‘劍樓’。
冰冷的刀劍在劍樓幽暗的環境裏反射著幽靈般的藍光,那些空蕩蕩的盔甲麵罩下似乎居住者不懷好意的魔鬼靈魂。即使沒有風吹過,這些盔甲也時常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它們手中的武器似乎隨時會揮落下來。
瑞卡德發現小侍從特別害怕這段路,他總是走得忽快忽慢,在每一架令人討厭的盔甲前都要停留片刻,看看這東西是否真的會活過來。
國王寢室的朱紅橡木大門出現在走廊的盡頭,瑞卡德越走近就越覺得那裏還有一個人呆在裏麵。果然,一個女人的說話聲從那扇門裏傳出來,伴隨著的是‘吱嘎’的搖動聲。
“陛下,我可以想象您在戰場上時是多麼威猛,這條攻城槌可是任何大門也擋不住的。”女人放肆地大笑著,“再來一次,您可以攻下這座城門。”
諸神慈悲!瑞卡德的步子倏地能停下了,他到底找我來幹什麼?在一旁觀戰,看他和情婦怎樣攻城奪地?
“嘉德,你說實話,陛下找我來幹什麼?”瑞卡德略帶慍怒地叫住小侍從。
“大人,陛下沒多說一句,我們也不敢問,他就在裏麵。”尖臉小侍從滑到一邊,趁著瑞卡德轉身的當口踮著腳逃開了,頃刻間就消失在螺旋狀樓梯的拐角處。
大門裏麵的調笑聲一點也沒減輕,瑞卡德估計他們換了個姿勢繼續玩。不過那女人的說話聲,聽起來有些耳熟。
在哪裏聽過呢?他反複回憶近來接觸過的所有的女人。是她?瑞卡德把耳朵貼上房門,仔細傾聽,的確是她,錯不了的,白水河渡口領主霍拉斯子爵的長女——吉德,那個豐滿妖嬈的寡婦。
她怎麼會在國王的房間裏,她的父親也來京城了嗎?究竟是那個混賬把這個女人介紹給國王的,還在大婚之前?一連串問號湧出瑞卡德的腦袋。他踱步再三,決定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