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成還從未見過有女子能有如此神力,不由看的呆住了,欲要上前幫她一把,卻又覺得這女子手腳利落,混身是勁,自己此去幫她,竟是折煞她一般,便這樣呆呆的望著。
待餘有成被吊到了馬腹時,因有馬腹擋著,抽動繩索便有些費勁了,那馬因被繩索磨的難受,也漸漸不安起來。蔣儀此時便停了手,將繩子纏在肘間,一貓腰從馬腹下穿了過來,用肩膀一抬一抵,再順勢拉動繩索,便將餘有成整個人都送上馬背去了。
餘有成此時便如隻躬身的蝦米,整個人躬在馬上了,這姿勢必是極難受的,他昏迷的人都皺著眉喘起粗氣來。蔣儀將繩子又穿過馬腹,從餘有成腳上固定了,便是將他整個人都綁牢在馬上了。她過來斂衽一拜道:“多謝陸編修,小女就此別過。”
陸遠澤道:“如今眼看日落西山,你一人孤身前去縣衙,路途遙遠,不如我陪你一起去,也好做個見證。”
蔣儀此時卻有些猶豫不定。
這一趟前去曆縣,她不但要索要回自己的嫁妝,最重要的,是要替自己正名,餘氏拿餘有成栽贓於她,說她私會餘有成,那怕能要回嫁妝,她的名聲也定是汙了的。而這幾年來,餘氏不懼她手中的書信,拿捏她的砝碼,正是當年她手中自己寫的情詩與餘有成這個人。將來對簿公堂,隻要餘有成出來做證說自己與她有染,她就再也無力為自己洗涮清白。
餘氏拿捏她的清白,無非是為了嫁妝,徜若對簿公堂,光謀殺這一條,餘氏就再也沒可能掌握嫁妝,隻能乖乖歸還給蔣儀。是以餘氏敢拿捏,卻不敢冒險去用,蔣儀這些年在庵中慢慢參透了這些東西,到孟府時,心中便是清亮亮的。
她知道餘氏必不會讓自己回到曆縣,必要在半路就將她解決掉。蔣儀一死,謀殺的事就斷了,孟府也就要不走嫁妝了。而要殺蔣儀,蔣明中與蔣老夫人是不會同意的,是以餘氏隻能求助於娘家。
這幾年在庵中,蔣儀也曾聽到過幾句餘姑子抱怨餘有成不懂事,整日嫖風鬥狗欠了一屁股債,時常要偷雞摸狗來還的話,是以她料到餘氏為了穩妥,省錢間,也必會叫餘有成親一這一趟,況且如此一來,就坐實了蔣儀偷情的名聲,豈不一舉兩得。
蔣儀也想要一舉捉了餘有成,直接帶到官衙去,兩廂對質,洗涮自己的清白,是以才會叫李媽媽雇上許多壯婦來,她原也是怕自己一個人治不服餘有成,又怕他會多帶幾個人來。
誰料餘有成過分自信,竟自己一個人來了。而當時茶窠那些人,必是早就被他收賣過了,為了就是甩開孟宣等人,將自己一人帶走。李媽媽雇的大騾車腳程晚了幾步,便丟下她孤身一人,叫她此時也無處尋個見證,徜若餘有成到縣衙醒了一口咬定她謀殺奸夫,反而無從辯白。
眼前這個陸遠澤,一身燕服,素帶白靴,自稱是個編修,眉眼間看著不像個壞人,若有他親去做個見證,倒是極好的事情。
陸遠澤仿是知道了蔣儀此刻心裏所想,微微一笑,將腰牌扯下來遞於蔣儀道:“這是我的腰牌,你若不信我,就替我保管著,到了縣衙,見了縣公,再還給我好不好?”
蔣儀接過那腰牌,剛要揣入懷中,就見遠出來了一匹騾子,騾子上的,正是方才李媽媽雇的趕車師父,那師父拍了騾子跑到周遭,圍著蔣儀看了一圈,將目光落到餘有成身上看了,方才抱拳道:“這位可是方才被歹人劫走的蔣姑娘?”
蔣儀還禮道:“正是,叔公可是李媽媽雇來的車夫?”
那人點點頭,揚頭向後麵叫道:“快來,快來,人在這裏。”
不一會兒林間奔出幾個粗壯婆子來,卻正是李媽媽領著她雇的那幾個人。
幾個婆子這會兒已是跑的粗氣直喘,李媽媽人精瘦,倒比她們能跑些,率先便到了蔣儀身邊,她看了馬上的餘有成,咬牙罵道:“這車夫是花媽媽雇的,必是他搞的鬼,這會我去叫四爺來把他送官。”
蔣儀忙拉住她道:“媽媽,這車夫我是認得的,也正要帶他去報官,四舅父如今在那裏還不知道,天眼看要黑,咱們先行一步吧。”
李媽媽抬眼打量著陸遠澤,估計覺得蔣儀必是叫這少年郎救了,車夫也是這少年郎綁的,便悄聲問蔣儀道:“方才可是這位官家救了小姐?”
蔣儀心道若說是自己製服了餘有成,李媽媽想必是不會信的,反而要多費舌,便不置可否道:“媽媽,如今天色已晚,咱們快快趕路吧,這車夫受了重傷,我怕他在半路斷了氣,事情反而不好辦了。”
李媽媽忙點頭答應了,卻是盯著那陸遠澤混身上下不住的打量。
陸遠澤道:“如今要繞大路,離縣城卻還要十多裏路,我方才來的時候,走了一條小路,車難過,馬卻不妨礙,不如小姐隨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