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到收獲時節了的,田野裏彌漫著一層稻子的香氣。整個村落都浸淫在這種氣息裏,沉甸甸的稻穀垂著頭,在金燦燦的陽光下給人一種飽滿實在的感覺。手持雪亮鐮刀的父親,習慣地捋起一個稻穗,在手裏一撚,看看穀線的長短,分辨一下穀子粒的飽滿。我輕喚了一聲“爹”他轉過頭來,我看見他的臉上還有未幹了的淚痕,我的心咯噔一下,緊接著激動地說:“爹!你別犯愁了,回去我把親事退了……”我看見父親的臉迅速漲得通紅說:“爹有辦法,總之會給你寄去3萬塊錢的。”說完背著手走在了前麵。
剛到家母親蒸得饅頭出鍋了,蒸饅頭開鍋時的熱騰騰的清香,我忍不住鼻子深情地嗅嗅,翕動著嘴,母親用手拿起了一個熱氣騰騰的饅頭說:兒,新出鍋的饅頭,你先嚐嚐!農村沒什麼好吃的,我知道這是專為我回來才蒸的,平時父母是舍不得吃這個的。
天漸漸黑了下來,吃完晚飯父親便坐在門檻上抽起旱煙。他深吸進一口煙氣,等了好一會才舍得吐出來。不一會他叼著旱煙,站起來焦躁不安地來回踱著步……我後悔不應該和他說婚事,哎!明知道家裏沒有錢。這時,突然傳來了父親劇烈地咳嗽聲,我急忙跑過去,扶住他搖晃不止身體,直到他咳出一口帶血的濃痰來。
我看到這光景,問道:“爹,你咋了?”
父親摁滅煙袋鍋中的煙火,朝我說道:“沒啥,你趕了一天的路回屋休息吧!你莫要擔心錢,再寬鬆爹幾日,爹一定把錢給你寄去,行不?”
聽到這話,我有些悶悶不樂地說:“爹!我不要錢了,我看你咳得挺厲害,去看看吧!”父親掐一掐手指,歎出口氣:“唉!爹沒事,還能挺得住,別人家的娃都能爬樹了,你才找到媳婦爹能看著不管嗎?”
第二天清晨,陰沉沉的天下起了小雨。父親在泥裏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我趴在窗台上看著他的背影心裏酸痛酸痛的,回頭問母親說:“娘,我爹幹嘛去了?”母親正在把早飯端上桌,遞給我一雙筷子說:“他呀!昨晚一夜沒睡,今天說去村裏的老支書家借錢,我看未見能借到,上回你上大學借的還沒能還上。”我剛要端起來的飯碗聽了了母親的話又放回了桌子上說:“我去找爹回來,我不急接那個婚的。”母親製止住了我說:“兒呀!別去找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的倔脾氣,他要幹的事誰能阻止得了。”
吃過了飯,我和母親坐著嘮家常,忽然聽到外麵有人扯著嗓子叫喚——“趙嬸…趙嬸…快出來,出大事了!”
母親急忙迎了出去,問道:“秀兒,出啥事了?大呼小叫的!”
鄰家的小女兒說:“趙嬸!我叔掉墳窟窿裏去了!”
“啥?!”
秀兒帶著哭腔說:“趙嬸,你快去看看吧!我叔掉墳窟窿裏好像斷氣了!”
“啥?!你這孩子淨瞎說”母親一邊說著身體竟然站立不穩向一邊倒去。我慌了急忙扶住她,把她放在秀兒懷裏就往外跑。
我舍命般地跑到半山那座古墳前,看到古墳被掘的大敞四開著,四散的墳土被雨水浸成了一片爛泥,棺材蓋也被掀翻,棺材裏積了很深的雨水。我猛然駭了一大跳——隻見父親就栽倒在墳坑裏,滿身泥水,身子下壓著鐵鍁,一動不動,已經斷了氣!
我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