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霧嫋嫋,花香遊弋。
練曦走過去,繞過一處庭角,便看見叢林掩映之中的一抹錦繡身影,青色的薄衫搭在肩頭襯著身子纖瘦,一頭青絲半挽,卻沒有半分色彩,枯落的枝椏恰如其分的遮擋住了她的半邊側臉,隻留下憔悴的眉眼和弧度艱澀的唇角。
雀惜是她見過的最鮮火的生命,激情而熱烈,生性驕傲,擅琴棋書畫,待人刁蠻卻從不苛責,是以很得宮中上下眾人歡心,加之陌祁軒的寵愛,在宮中更是如日中天,何曾露出這樣的表情?
若是以前,練曦並會大咧咧的跑過去鬧她,以驅趕她眉間的愁緒,而今雖然不能,練曦還是這樣做了,扯出一抹苦笑,女子故意低低咳嗽了兩聲,腳步虛浮的走過去。
果然,一聲低柔的輕喚聲響起:“練曦!”一雙比她還要冷上幾分的手掌覆上她的,練曦抬眸看到女子眸底閃起一絲光亮,像是在茫然無際的深海上抓住了一根浮木。
“雀惜,好久不見。”練曦勾起一抹苦笑,故作輕鬆。
“你怎麼樣,身子好些了嗎?!”想起寰雀台上她嘔血暈倒的場景,雀惜下意識的查看她周身,眉間的擔憂一覽無餘,讓練曦心頭又暖又澀。
“我能不遠千裏來看你,自然是好了。”
“那就好~~”雀惜低聲呢喃,神情又有些失楞。練曦隻覺得心頭酸澀的難受,已是初冬的季節,女子手指如冰尖般泛寒她卻恍然未覺。
“雀惜,我冷。”練曦故意秀氣的吸著鼻子,帶著幾分抱怨。很熟悉的嬌氣,雀惜緩緩收回意識,淡薄的笑意如蓮花般盛開:
“我都忘了你受不得寒氣,我們進去!”說著就拉著練曦進了雀暇宮。
偌大的宮殿完全沒有了往日的人氣,空空蕩蕩的透著冷氣,雀惜看了一眼練曦,微思慮後,吩咐侍女在殿內點起暖爐。精貴的雪碳在爐中清淺的燃起,隱隱散出清雅的檀香,熏籠裏也散著幽香,整個華麗的殿室這才有了些許暖意,握著的雀惜的手也開始回暖。
練曦暗鬆了一口氣,開始若無其事的傾訴著這幾個月的事情,她的生活。講北臨城的所見所聞,講她與瑾月怪異的新穎婚俗,講鳳嶺閣一屋子沒大沒小的主仆,甚至連曆史悠久的三國會一堂發生的事都拿出來講……
一副遲來的敘舊模樣。
兩人有意或無意的跳過不堪回首的變故,練曦一臉如常的講故事般逗樂,饒是雀惜滿心愁緒,心裏有苦澀有歉意,也終究忍不住輕笑起來。有些疙瘩是跨不過去的,如果可以,她也隻想看著練曦這樣子裝傻賣乖的逗她笑,然後她裝作看不出來的樣子,被女子逗樂了……隻要這樣就好。
隻是,終究是不可以。
話越說越少,笑越笑越淡,兩人滿腹心事的人終究是維持不了多久,雀惜淡淡開口,聲音露出口腔已是黯啞不堪:
“練曦,你見過皇兄了嗎?”
練曦低眸不語,雀惜已然有了計較,久久之後才再次開口:“練曦,你不要怪皇兄!”
“自古君王有太多的不得已,對付練家一定是皇兄別無其他的辦法,否則他絕對不會願意傷害你的。皇兄對你的感情我不說,你也知道,練家受刑那晚,皇兄一個人站在曦羽閣前在雨裏站了一晚上,我知道他覺得對不起你,他是帝王,悲傷,痛苦,軟弱從來都不能讓外人看到,可是一個人壓抑那麼多的情緒該有多痛苦……”
雀惜眸底一片哀傷與沉寂,那是練曦從未在她眼睛裏看到過的。
“那你呢?”練曦抬眸,細細的審視著她。
“我……很好啊,你還能回來看我,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了。”雀惜勾出一抹淺笑,顧左右而言他,練曦有些惱了:
“雀惜,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你不怪他嗎?為什麼不拒絕,難道你真的想嫁給一個從未謀麵,又不知秉性行為的陌生人?”
“練曦,這世間太多的事情並不是我們想或不想就可以選擇的,郡主之名於你無用,你尚且擺脫不了它,更何況我!除了想要做的,我們還有必須要做的,除了名譽,我們還有責任,有太多不能舍棄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