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患難(1 / 3)

修辭心裏雖然知道他曾陷害過慎智大師,但畢竟沒有親眼所見,此刻又見對方現在這幅樣子實在是可憐,如果沒人給他包紮傷口必定血流而亡。所以麵色上漸漸浮現出一絲不忍。

“此人蛇蠍心腸,根本不值得同情。”小師叔見他不忍,開口說道,說話間抬頭望了望崖上,見沒有動靜,淡淡道:“趙歸元心思頗重,此刻肯定派人重兵看守,估計沒等我們上崖便萬劍穿心而死了。還不如在此度過一晚,找找有沒有其他地方出去。”

修辭聽完,默默的歎了口氣:“既然他能夠把趙歸真困在這裏這麼多年,必定是料定這裏隻有一處出口,其他地方不是被封死了就是龍潭虎穴死路一條。”

小師叔聽完,莞爾一笑:“你倒也不笨!”

修辭有些好笑:“聽小師叔這麼說,莫非江湖上傳聞顧某是位昏頭昏腦的傻子?”

小師叔從隱身的地方走了出來,嘴角揚起淺淺的笑意:“這倒沒有,隻不過聽說顧掌門推掉了武林盟主秦燕巢的賞賜,不肯融入武林四大門派之首,江湖人都說你年紀太輕,有點不懂事。”

修辭聽完噗嗤一笑,有些始料未及。目光不經意掃到地上的趙歸真,見他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修辭猶疑了下,試著往前走了幾步。

地上的人突然翻騰而起,單手握住兩根樹須,凝氣一蕩便牢牢鎖住了修辭的脖子,接著頭朝後一仰,兩枚銀針從暗處射了出來。

修辭本不想施狠手,此刻見他裝睡偷聽兩人說話,又這般偷襲,登時好感頓失,正要出手。旁邊一道藍影飄搖而去,倏忽之間,已至趙歸真眼前。

隨即兩人纏鬥了起來。小師叔的武功飄逸剛柔,綿裏透著一股子狠勁,但是又不會像淩宴景那般給人感覺刻毒陰狠。

趙歸真退出幾米之外,眼睛仍然咕嚕嚕流著鮮血,此刻漸漸凝聚成了一個血窟窿,看著頗為陰森可怖,他偏著頭似乎在確認兩人的方位,鼻子裏冷哼一聲:“你們兩個小輩究竟是何來曆,居然能躲這麼久還不被發現。”大概受傷勢所累,他臉上泛出青紫色,他低頭看了自己的左掌一眼,臉上肌肉動了動,麵上透出寒光,右掌拾起地上的石塊朝左手劈了下去。

小師叔和修辭後退兩步,麵色發寒的看著對方。

他為了活命,居然狠心將自己的左手直接給斬斷了。修辭看掉落草叢中的斷掌,這才明白,趙歸元原來在那塊峭壁上偷偷抹了毒。他這麼做,是為了保命。

小師叔下意識的擋在修辭前麵,壓低聲音道:“他方才是糊弄趙歸元的,根本沒有什麼七竅神功,他隻是想借力打力,讓趙歸元出手,順勢逼出他體內的銀針。”

修辭聞言去看地上的斷掌,果然看見血肉模糊的經脈中隱藏著幾枚銀針,瞬間恍然大悟:“原來你早就打算舍棄左手逼出銀針了。”

他與趙歸元果然適合當師徒,一樣的陰險狡詐,卑鄙無恥。趙歸元自以為對方中了自己的連環計,沒想到趙歸真早就看透了,故意以身涉險,逼他出手攻自己,然後借助對方內力將銀針逼入左手掌間。

“失去一隻手,總比在這裏受製等死強。”他惡狠狠的轉過頭來,語氣低沉道:“過慧易夭,難道沒人告訴你們不能知道的太多麼?”說罷,他試著舒展了下筋骨,雖然隻剩下一隻手,但兩人還是感受到對方強大的內勁氣息在湧動,兩人心中浮現不好的預感。

“小姑娘,你說的沒錯,那什麼七竅神功的確是我用來唬弄趙歸元那廝的,不過……”趙歸真背過身子,臉上浮現一絲狠毒:“不過,我這套腐毒掌倒是真的!”說罷,周圍樹須攢動,失去內力限製的趙歸真像一匹脫韁的野獸,迫不及待想要展現他的力量。

原來趙歸真常年待在這不見天日的古樹底下,整日與枯枝敗葉為伍,日子久了,他便從這些散發出腐爛氣息的東西中汲取力量,日積月累,竟然被他悟出了一套遇物則腐的腐毒掌,原本他是打算用來對付叛徒趙歸元的,沒想到意外碰到這修辭二人。他摸不清二人的來意,又有些忌憚兩人的武功,所以一心想要先下手為強。

兩人在舞動的樹須間閃躲,修辭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兩人不習慣在黑暗裏出手,而這趙歸真卻習以為常,以己之劣勢攻彼之優勢,必敗無疑。

修辭趁著空隙間一把抓住小師叔的手臂,語氣急促道:“走!”小師叔也意識到了這點,點了點頭,兩人施展輕功飛出樹須的纏繞圈。

趙歸真哪肯善罷甘休,他縱身一躍,飛入空中翻了幾個跟鬥,急追而來,小師叔將修辭一推,淩空與趙歸真接了一掌,雙方受對方真氣反噬,各自後退幾步,趙歸真見一時半會拿他們不得,便再度投入樹林中,瞬間消失不見。

兩人起初還以為他這般窮追不舍,必有一番惡鬥,沒想到他隻是象征性的出了一招便跑了,頗有些詫異。待兩人意識過來後,修辭趕緊去翻看小師叔的雙掌,當初纖白的手掌間此刻布滿黑紫之色,像是快要潰爛的傷口。小師叔輕輕“啊”了一聲,額上開始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修辭心中大急,當下封住小師叔的幾處穴道,禁止毒氣向身體他處延伸。

“快找處幹淨的地方,我要運功驅毒。”小師叔說完此話,便一頭昏了過去。

修辭本想去追趙歸真解毒,又想到他練習此掌本就不欲人活命,哪裏會有什麼解藥,就地驅毒又恐地上的腐爛潮濕之氣不利於小師叔,一時間思緒如麻,遂一把將小師叔攔腰抱起,朝有稀疏光亮的地方走去。

走了幾裏路,終於在不遠處的林蔭盡頭看見一處破敗的小木屋,也不知何人所建。修辭心中著急,一腳踏上去的時候低估了它年代的久遠,差點連小師叔也一起掉了下去。所幸他武功不弱,懷裏抱著人也能輕鬆從踩出的洞中拔出身來。

時不等人,修辭就地為小師叔驅毒,沒想到此毒發展之快,片刻之間,小師叔的整條手臂都開始青紫,絲毫沒有轉好的跡象,修辭疑惑之下,攤開自己的手掌,見隱隱漂浮著一團黑氣,似有感染之象。

“這可如何是好?”修辭低估了腐毒掌的威力,難怪那趙歸真隻打了一掌便放心離去,原來這毒如此刁鑽歹毒。

小師叔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修辭在旁邊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濟於事,挫敗之下,修辭拿袖子替小師叔擦了擦汗,見對方嘴唇幹枯,起身去附近河流找水。

剛走沒兩步便聽見樹林中傳來鳥兒的叫聲,忽然想起趙歸元說的早已命人將此林中的活物一律給射死或是毒死了,不禁搖頭苦笑,這天底下的生命何等頑強,豈會是他想要滅絕就能滅絕的。

修辭仰頭看著群鳥飛過,心中感慨不已,這些鳥兒尚且能活下來,不知道小師叔能否熬過今天夜裏。

修辭舀水回來的路上,發現那些鳥兒全部落在前麵的峭壁上,嘰嘰喳喳好不熱鬧,他也勞累了大半天想要抓幾隻過來充饑,走得近了,才發現那群鳥兒在啄食峭壁上的泥土。

修辭心中疑惑,鬼使神差的飛到峭壁上,驚得那群鳥兒四散而逃,他將泥土放入鼻尖聞了聞,居然沒有普通的泥腥味,而是有股淺淺的藥味。就在他輕輕嗅這些泥土之時,旁邊仍然不停有大膽的鳥兒飛來啄食。修辭掀起衣襟,用手刮了好些泥土用衣服兜著。

回來的時候見小師叔仍然沒有轉醒,歎了口氣,隻好死馬當活馬醫,將這些泥土混入水調成濕泥塗抹在小師叔的雙臂上,而剩下的另外一些便倒入水中喂小師叔喝下,他心想,那些鳥雀吃了那麼多都沒事,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守到半夜,床上的人終於有了要蘇醒的跡象,修辭心中大喜,慌忙握住她的手連聲叫喚:“小師叔,小師叔?”

床上的人眼睫毛動了動,終於睜開了眼睛,起初還有幾分不知身處何地的迷茫,意識完全清醒後,皺著眉看這沉甸甸的雙臂,有氣無力道:“這……”

修辭這才想起來小師叔愛幹淨,麵色略帶尷尬道:“事態緊急,多有冒犯,我去找水之時發現很多鳥兒在啄食這些泥土,所以誤打誤撞給你塗抹在臂上,沒想到真能解毒。”

小師叔輕輕抬起手臂,放入鼻尖聞了聞,抬頭衝他溫婉一笑道:“這是藥土,能解毒,這些鳥兒真是聰明。想必也是因為啄食這些藥土才沒有被趙歸元的毒氣所害。”

“小師叔,你現在試試恢複了沒有?”修辭撐了這麼久,現在才肯露出幾絲疲態。

小師叔在床上打坐,雙臂一撐,那些泥土立刻土崩瓦解,露出纖細白皙的手臂,那些黑氣已經全數退卻了。兩人皆鬆口氣,千言萬語,九死一生,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