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辭與小師叔告別後,慢悠悠的騎在馬背上,時不時將懷裏的竹管掏出來,一心覺得這世上所有兵器都比不上這枝精巧,也比不上這枝秀雅好看。
當騎馬經過一處荒野墳頭時,修辭沒有注意腳下,仍然時不時坐在馬背上傻笑,一個不小心,腳下碰到一團黑乎乎的麻袋。他正想踏過去,沒想到變故陡生,腳下黑乎乎的物體一個翻轉,淩勢騰空,差點滾落到馬頭上,驚得一人一馬差點人仰馬翻。修辭急拉韁繩,百般安撫,馬兒才逐漸平息下來。
正是手忙腳亂的時刻,修辭一轉頭,便瞧見那團黑乎乎的麻袋裏猛然伸出一顆腦袋,修辭驚得一跳,後退幾步,目光淩厲的看向他。直到對方將全部身子伸展出來,他才意識到,原來對方是藏在麻袋裏麵在睡覺,而且是在這****罕至荒野墳頭,真是腦子有毛病!
那人驚到一人一馬也不打招呼,反手將麻袋抗在肩膀上,轉身邊唱邊搖晃著走了:“世人圖喧鬧,我卻偏好靜,荒野墳頭好睡了,一覺到天明。”
修辭狐疑的盯著半響,暗自掐了招式準備對方放馬過來,沒想到此人頭也不回的走了,讓他滿肚子疑惑,低頭看著被此人睡塌陷的野草,搖頭一笑。正要翻身上馬,不經意瞅見旁邊墳頭墓碑上的字,遒勁有力,一招一式大有來頭,而且上麵墨跡嵌入刻痕裏已經幹涸,入骨三分,可見對方雕刻功夫之精湛。
修辭湊近一看,竟然發現對方不是用普通的雕刻刀所鑄,也不知是什麼工具,字體橫七扭八看上去頗為奇怪。他心中狐疑,轉身去往另一座墳頭,亦是如此,再注意到有些墳頭下的泥土有些鬆動,不像是立碑很久的樣子。
帶著疑問,修辭索性下馬來。牽著馬,在荒野墳頭邊走邊瀏覽觀看。待走至盡頭時,發現前麵一座破舊的茅草屋,鬆鬆垮垮,上麵東掉一塊布,西掛一塊油紙,還時不時從裏麵冒出半截麻袋充當牆麵,看上去頗為窮酸潦倒的樣子。
修辭聽到裏麵傳來“嗤嗤”聲,小心翼翼的將馬匹栓在一顆樹上,自己刻意放輕腳步靠近小屋,還沒等伸頭進去一瞅究竟,木門便從裏麵給關上了。他幾乎是一瞬間想起,在枯藤崖之時,小師叔想要打開門出來,被自己一腳給封在外麵時的情景,不自覺愣在原地傻笑。
裏麵的人見他在外麵半日未動,還以為自己關門之舉打擊到他了,遂有些於心不忍的從裏麵打開門道:“年輕人,你年紀輕輕有手有腳的幹嘛非要來我這裏討飯,我老漢這裏什麼吃的也沒有,你看了也白看!”
修辭聞言有些哭笑不得,低頭一瞧,原來自己這幾天一直被困枯藤崖,為求自保還塗了一身泥土,渾身灰撲撲的,確實有些落魄。目光不小心掃到攤到地上的石碑,卻並未發現什麼雕刻工具,隻看見旁邊放著一支毛筆,他眯了眯目光,小心翼翼的試探道:“前輩隱居於此,為無主孤魂篆碑刻文,實在是一大善舉,隻是見前輩字體頗為奇怪,而且不知道所用的雕刻刀是什麼樣子的?”
那老漢豪爽一笑,默默下巴上的胡須,不動聲色:“我老漢哪裏懂什麼雕刻,這些墓碑買回來時就已經找石匠刻好了字,小兄弟若想要,我也可以為你免費提供一座……”
修辭目光一閃,單腳掃向木門,老漢身子輕輕一側,不輕不重的避開了他的試探。修辭與他對視半響,忽然嗬嗬一笑:“前輩無須再隱藏,我從這些碑文便知前輩為當今不出世的高人,方才多有得罪,還望前輩莫要見怪,修辭改日再來討教一二!”說罷,從地上拾起一支隻剩筆杆的毛筆,臨走前,笑得意味深長。
沒走幾步,便聽見前方東西兩邊呼啦啦各出來一票人馬,雙方站在墳頭對峙,東邊為首一人拿著大刀惡狠狠的朝西邊人馬喊話:“聽說最近你雷家堡新請了一位師爺為你管理錢財,就整日在我清雲寨弟子麵前炫耀,我今日警告你,倘若再敢在我寨弟子麵前舞文弄墨,咬文嚼字的罵我寨弟子,我便對你們不客氣!”
對麵雷家堡的人聽聞後,臉上不免得意洋洋:“你們這群烏合之眾,山野土匪成日裏隻知道燒殺搶掠,哪裏知道管理錢財的重要性……”正要接著說到哪裏懂什麼文人雅士風流之時,對麵雷家堡的人氣不過,命人從後麵帶上來一白麵書生,那人左右兩邊的被人架著,一路拖行,泥巴地上血跡斑斑,那人氣若遊絲:“放過我吧,我家裏還有九十歲的老母……”
清雲寨為首那人脖子一揚:“都九十歲了,正好可以入土了。你在官府當差還不如來我清雲寨當師爺,隻要你不跑天天幫我遣詞造句罵對麵雷家堡的人,我命人好茶好水的款待你,你這輩子不愁吃喝……”說罷,又轉頭朝對麵雷家堡人馬喊話道:“對麵的人聽著,你們有那什麼破秀才有什麼鬼用,我麵前這位是剛回家省親的狀元郎,看你們日後還敢不敢夾槍帶棍的語帶諷刺,我讓他寫戰帖一日三遍罵死你們這群賊子!”
修辭躲在樹後聽完,當真是哭笑不得。人家好好的狀元郎,你還非逼著人家過來大材小用的當你們山寨師爺,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才能撞見這等美差!!雷家堡的人一聽清雲寨將狀元郎都給請來了,頓時麵色發青,覺得丟了大麵子,提著刀指了指對麵:“你們等著!”邊走邊問旁邊的人:“今年的榜眼探花是誰呀?”
那書生似乎不肯順從,幾次三番欲從人手裏逃脫,那為首之人見到就是一陣拳打腳踢,目光一寒,提起大刀正要砍下去:“把你腳筋給挑了,看你還敢不敢亂跑!”
修辭說時遲那時快,手中馬鞭淩空飛出,正好砸中對方手腕,對方捂著手腕,麵色發白:“他奶奶的,誰啊?!!哪個王八羔子偷襲!”說著,還未等修辭完全現身,那人已經帶著一幹人馬跑了,連地上的大刀也不要了。
修辭扶起地上渾身冒汗的書生,就地幫對方運功療傷,那人額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許久,才虛弱的睜開眼睛:“本人真的……胸無點墨,做不來貴寨的師爺,還望寨主另請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