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人難?那也要看寬恕的是什麼人?若誠心改過,寬恕一兩次也沒什麼不可?可若那些無心改過,還一心想將你置於死地的人,你寬恕了他們,便是將自己陷入了絕境。蘭初雪自問沒有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的偉大而高尚的情操,所以,她做不到寬恕二房一眾人。
花廳裏,蘭四正繪聲繪色地與眾人講述順慶的風土人情,蘭二和蘭三似乎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插上幾句。而周氏這邊,一邊吃茶,一邊與二房夫妻閑話。
見蘭初雪唇角含笑的進花廳,先前熱烈氣氛頓時凝滯,二房夫妻對視一眼,神色微變,蘭二咬著唇,蘭三絞著衣角,兩人眼底閃過一絲驚慌。
周氏招手讓蘭初雪去她身邊坐,蘭初雪上前,沒有依言坐下,笑道:“大伯母一路舟車勞頓,肯定極是辛苦,我就不打擾大伯母歇息了。”
“一家人,說什麼打擾不打擾的話?”周氏嗔道,卻沒留蘭初雪,吩咐冷媽媽送蘭初雪出去。
蘭初雪才走,花廳的人就散了。
蘭鵬飛與錢氏回到棲霞居,立即屏退了丫環婆子,錢氏道:“大哥和大嫂是不是聽說了什麼?才進家門就差人去接病秧子,若不是我著人盯著賞春院,還不知道這事,也就趕不及去賞春院攔著病秧子亂說。可左攔右攔,還是讓大嫂知道了我扣下山參的事情。你說,大哥方才叫病秧子去,到底所為何事?”她人胖,本就怕熱,往年五月房裏就得擱冰盆,這時心裏著急,更是熱得汗如雨下,臉上就像是浮著一層水。
蘭鵬飛厭煩地別開眼,“大哥自來與三弟感情深厚,叫雪丫頭去,約莫是勸她吧。倒是你,兩株山參才值幾個銀子?你也看得上眼!”
“我眼皮子還沒那麼淺!我不是怕病秧子有了山參將養,病會有起色麼?”錢氏瞧見蘭鵬飛的鄙夷之色,心頭的火呼呼地往上湧,“同樣是讀書,大哥中了同進士,做了官,你呢,連個生員都不是!我若能得兩鬥癛米吃,也能像大嫂那般大方,博個賢惠的名聲!”
“簡直不可理喻!婦德全無!”蘭鵬飛氣結,抓起手邊一尊粉瓷花斛就要往地上摔,卻聽錢氏譏笑道,“摔呀,反正買花斛銀子是三弟當年掙下的,你也不心疼。”
“你!你!”被戳中痛處,蘭鵬飛指著錢氏說不出話,卻沒將花斛扔出去,而是抱著花斛摔門離去。
錢氏望著亂顫的門扇,再想到蘭鵬飛處處不如人,卻還要嫌棄她,氣得掩麵而哭。
蘭鵬飛走出不遠,迎麵碰上一個麵生的小丫頭,小丫頭朝他福了福,“二老爺,我們老爺請二老爺去祠堂敘話。”
“祠堂?”蘭鵬飛一怔,見小丫頭點頭,心生狐疑,敘話怎會在祠堂?難道雪丫頭剛才跟大哥說了些什麼?
轉而記起蘭錦程回家還未拜過祖先,又釋然,將手裏的花斛往小丫頭懷裏一推,丟下詫異不已的小丫頭,轉身往祠堂走。
蘭家祠堂獨立於三座內院之外,從二門處單獨建了一條廊道相通,用一道門與內院隔開,無祭祀時,門便會落鎖,鑰匙由專人收著。
走進祠堂,蘭鵬飛記起小時罰跪事情,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大哥。”見蘭錦程腰背挺直的跪在蒲團上,似是不知他進來,便叫了聲。
“你也給祖宗上柱香吧。”蘭錦程起身,默然而立,等蘭鵬飛上了香,他又才開口,“當著父親的麵,你有沒有話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