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公公看清眼前之人,眼裏詫異之色一閃而過。
十三四歲的年紀,柔美的眉眼猶帶稚氣,他聽金世德提過是蘭家的姑娘,猜到年紀應當不大,可便是如此,他也不曾想到隻有十三四歲。
斂衽行禮時,蘭初雪也悄眼打量了花公公,拜前世電視電影所賜,提到公公這個詞,她立即便想到捏著嗓子說話,翹著蘭花指拿東西的特定人群,但眼前之人,除了麵上未續胡須外,倒並無特別之處。
“蘭姑娘吧。”花公公笑眯了眼,“咱家好奇的問一句,蘭姑娘幾歲開始捉針的?”
“五歲。”蘭初雪淺笑道。
花公公瞧了金世德笑,“才學幾年,就將元春繡坊的老繡工比了下去,真是應了後生可畏那句老話。”
金世德捋須笑道:“公公說的是,蘭姑娘天資聰慧,又拜了德春的洪師傅為師,豈能是一般繡工可比的?”
“名師高足……”花公公臉色忽地變了變,“你說德春的洪師傅?”
金世德頷首道:“正是。”
花公公雙眉緊鎖,端起茶盞,慢慢地撇茶沫。
金世德瞧了眼蘭初雪,亦端起茶盞。
無人說話,廳中空氣凝滯。
蘭初雪微怔後,記起了洪師傅拒絕指點錦王府小郡主針線之事,方才的喜悅消失殆盡,一顆心往下沉。
雖事情平息了幾年,但萬一錦王妃記起,且還心存餘怒,該怎辦?
洪師傅雖是三皇神會舉足輕重的繡藝大師,但在錦王妃麵前,隻是無官無職的升鬥小民,錦王妃可以憑借自己喜怒取了洪師傅的性命。於她,也是如此。
一念至此,她下巴微揚,神色平靜地的等待著花公公再開口。
花公公在錦王妃跟前服侍,善於揣摩錦王妃心思,他同樣不想觸怒錦王妃,若花公公堅持將她的座屏呈獻到錦王妃跟前,這事就沒她想得嚴重,若花公公此時拂袖而去,她也不會惋惜。
花公公將茶盞擱在花鈿高幾上,再抬起頭,依舊笑容滿麵,“洪進財收徒,倒是樁稀罕事。是了,這是何時的事情?咱家怎一絲半點兒都不曾聽聞過?”
話問的是金世德,但灼灼目光瞧著的卻是蘭初雪。
蘭初雪不避不閃,嘴角揚起一絲淡笑,任由花公公審視。
金世德仔細地講解起巧手賽的事情。
花公公聽罷,頷首道:“原是這樣。洪進財性子古怪,錦州府無人不知,蘭姑娘能投他的緣,倒也算是一樁美談。”見那雙平靜的雙眸亮了亮,他笑意更濃,“蘭姑娘,咱家問你,一月內你能否再繡一幅座屏?”
蘭初雪聽出了花公公的言下之意,心頭一鬆,沉思一瞬道:“一月有些緊,但若趕著點,應當能繡完。”
花公公點了點頭,“是千秋節進獻給太後的壽禮,你覺的選用哪一幅繡圖最為合適?”
聽是給太後的壽禮,蘭初雪不敢大意,想了想才回答,“長者大多講究平安喜樂,繡經文或是佛像最好......不過太後身份尊貴,我實在不敢妄自去揣測,還請公公並王妃定奪。”她念頭一閃,略抬了雙眼,看著花公公道,“敢問公公,是否一定要用座屏?”
“蘭姑娘還有別的見解?”花公公笑容微斂。由始自終蘭初雪都很平靜,得知座屏被他挑中,不曾喜形於色,見他因洪進財猶豫,不曾失落和慌張。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娘子,能有這份沉穩實在難得,她此時提出別的見解,想來不是信口開河。
蘭初雪淺淺一笑,“見解說不上,隻是有些不成形的設想。不知公公可知銀條紗原本是作何用處的?”
花公公不知她是何意,依舊點了點頭。
一旁不曾開口的金世德聽得這話,立時就明白了,驚異的目光瞧向蘭初雪。
蘭初雪道:“我覺的,座屏太過常見,不如用銀條紗繡製一件紗衣,公公以為如何?”
“紗衣!”花公公隻覺眼前一亮,“銀條紗通透,色彩多樣,可不像綾羅錦緞等衣料,有素色和花色可分,銀條紗隻有素色,若能在紗衣上繡上花紋,就成了花色銀條紗。真真是獨一份啊!”
“主意不錯,但一月時間要繡製一件紗衣,談何容易?”金世德淡聲道。
花公公喜色頓收,“蘭姑娘可能做成?”
蘭初雪輕輕搖頭,“若能與人聯手同繡,倒是能行。”見花公公與金世德都看著她,她笑了笑,“我與師父刺繡手法相差無幾,從針跡很難判斷是兩人所繡,公公若覺得聯手刺繡的方法可行,一月繡成一件紗衣並非不能完成。”她想問的,不是聯手刺繡是否可行,而是與洪師傅聯手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