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出聲,相同的驚訝,相同的尷尬,來自對坐良久的兩人。
茶色的光,在列摩門納微笑的眼底漾起,淺而彌真,那雙流動著溫情的眸子,映出卡麗熙羞赧的笑容。“你先說。”
咬了咬唇,似乎下了決心,很認真地說道:“下午,我說的那些話,讓你為難了。”
“我也有錯,因為你說過不想參與國事,所以我想這些事情,也不需要和你商量。我早該想到,以你的善良,一定會為那些人求情的,我應該事先和你說一聲。”
列摩門納也曾猶豫矛盾過,有一些事到底要不要告訴卡麗熙,比如這次處理罪臣的族人,比如上次達巫夏發現了刀火的潛伏者,比如之前成立下議院……似乎,緘默行事,已經成了自己保護她的方式。
然而,這種近乎將卡麗熙隔絕於世的方式,到底是對,還是有些過頭了,列摩門納的心裏也給不出確定的答案。
笑,少許無奈,少許明了。“赫梯是一個龐大的國家,貴族、大臣、平民,以及不計其數的奴隸,這個高原國家被拉巴爾撒折騰的原氣大傷。自從你接手管理以來,有那麼多事情需要處理……壓榨百姓的貴族,腐敗弄權的朝臣,生活艱難的平民,還有從周邊國家不斷湧入的奴隸。現在的赫梯,空有一幅霸者的架子,實則早就內虛氣弱。如果,你不能在短期內取得貴族對你的信任,平定各處的平民□□。那麼,這隻雄踞安納托利亞高原上的猛獸,恐怕真的會變成一個神話了。”
她,用不急不徐的聲音,說出了目前赫梯最真實的現狀,這樣嚴謹縝密的分析,很難想像是從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口中說出的,更何況她幾乎從不踏足朝野。
重重一聲歎息,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列摩門納眉間的疲憊,迫使那張因為日夜忙碌而日漸消瘦的俊秀側臉,流露出不易察覺的黯然。“都快忘記我的赫梯,有這麼糟糕了。”調侃的話音落下,苦澀的笑容不變,她端起杯酒,靠近唇邊。
“空著肚子,別喝酒。”輕聲阻止,滿是關切。
微愣,繼而聽話的放下杯子,笑。拿起餐刀,將盤中的牛肉細分成小塊,挑了幾塊放進卡麗熙的盤中,又為自己拿了幾塊。
“埃及的廚子還在赫梯嗎?”嚼著牛肉,不以為意的問了一聲。
點頭,指了指桌上十來盤美味精致的菜肴,說道:“這些就是他們做的,這道水梨蒸牛肉,據說是法老陛下最愛吃的。”
“咳、咳……”嗆到了,被那個讓人一聽就牙根發癢的名字。
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淡酒,皺眉,瞅著盤中的食物,好像看見了惡心東西的厭惡神情。“他們怎麼還沒走?難道要在赫梯定居?”
被她毫不掩飾的表情逗樂了,沒忍住笑出聲,繼續吃著美味的牛肉。“他們都是法老陛下精挑細選才送來的,怎麼能趕他們走呢?在說了,他們的手藝真的不錯。”
“赫梯王宮的廚子,難道比他們差嗎?”聲音提高半分,擰著眉頭,氣乎乎地說。
“你瞧你,誰說赫梯的廚子差了。好了,好了,我的攝政王,你要是真討厭那些廚子,我明天就讓他們回埃及去。”
撇了撇嘴,低語一句,不知說了什麼。
“你說什麼?”問,明媚的笑。
“沒什麼,你喜歡就讓他們留下吧,反正就是幾個廚子而已。”心口不一的說法,以自己的意思,應該立刻把他們全部趕回沙漠去。
抿嘴輕笑,淡淡的火光落進藍眸,一片海色瀲灩的美景,不置一詞地繼續吃著東西。列摩門納偶爾孩童般任性的模樣,真的讓人忍俊不住。
就如同此刻,她拿著短柄餐刀,來回撥弄那幾塊牛肉的表情,十足一幅如臨大敵的警惕模樣,好像她麵前的不是香氣四溢的食物,而是敵軍送來的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