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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風,卷著淡金色的陽光,靜悄悄地湧進曲折蜿蜒的長廊,筆直整齊的廊柱守候著寂靜無聲的晨曦,淺桔色的黎明一如往昔的翩然而至。
廊簷下,一抹黑色的身影,寂然獨立。
一個沙漏時,列摩門納卻感覺宛如百年之久。站在寢宮的門外,盯著那扇雕刻著精美圖騰的巨大門木,卻沒有勇氣推門而入。
不由得感歎,她總是引以為傲的膽量,為何總是在麵對卡麗熙時,變得如此委靡退縮。
昨晚,忙於出發前的準備,沒有回月臨殿。派人囑咐卡麗熙早些休息,不必等她。
忙碌了一整夜,還有半個沙漏時,大軍即將出發。
她,是來向她告別的。
她,本應珍惜這一丁點的相聚時光,把自己的無盡想念,從頭到尾細數一遍。
然而……她卻站清晨山風中,灌鉛的雙腿連半步都邁不開。似乎,被鉛灌滿的不僅僅是這雙腿,還有她越想越亂的腦袋。
列摩門納知道,她在……害怕。
多可笑,她一直都以為,自己根本就沒有這種渺小可悲的情緒,卻沒想到,她的恐懼原來藏得這麼深。
她,怕她的溫柔,怕她的隱忍,怕她的包容,怕她的……眼淚。
長歎一聲,卻無法將禁錮在身體的懊惱放開,眉宇間的褶皺,憑添了一層鬱結的陰影,沉默依舊。
垂下眼,抬起雙手,茶色的眸子映出一左一右兩支截然不同的手……青甲如故,逶迤縱橫吞噬了整個左手,堅硬如石,更勝赤鐵。
目光輕閃,些許淡愁散開,抹暗了眼底掙紮跳動的晨間光芒。
然而,真正暗淡無光的,卻是那隻被鐵製盔甲包圍的右手。
無動於衷的視線掃過右臂,黑色的盔甲映入眼簾,驀然,有了想要脫下撕碎的衝動。
平生第一次,穿上這種東西。
這身鎧甲,純鐵精製,上千斤鐵石經曆了日夜不停的淬火厲煉,經由千錘百煉的細心鍛造,彙聚了赫梯能工巧匠的心血,儼然變成了一件美不勝收的武器。
相對於那種普通人包裹全身的沉重盔甲,列摩門納的鐵甲顯出了與眾不同的一麵……與生俱來的青甲,已經很好的保護了她的左側身體。所以,為了減輕鐵甲的重量,左臂至左側腰間並無盔甲防護。
這樣以來,最大程度的提升了行動力。戰場上,迅捷靈敏的反應,往往是活下去最好的保障之一。
隻是,她並不喜歡這身裝扮,不知為何。
也許,是因為這身漆黑的輕甲,成了橫亙在她和卡麗熙之間的有力阻礙,甩不掉,拋不開。
晨風,捎來了一縷晚露冷香,提醒著時光的流逝。
深吸氣,重重的呼出,再一次……深吸氣,伴隨著熱氣在唇邊凝聚成一捧白霧,抬手,輕推門扉。
漆金的木門,發出緩慢沉重的開啟聲,宛若戰鼓敲響了寂靜的空氣,打亂了一道逆光暗沉的茶色視線。
抬眸,瞬息之間……僵在當下。
湧進門裏的清寒晨風,托起一片純白色的裙角,兀自悠然揚起,若雲翻飛,輕盈無瑕。
“我還以為,你不會進來了。”嫣然一笑,燦若日曦的光彩奪目,悄然藏起了彌淺的哀傷。
“我……”是無奈,是無措。啞然,眼眸低垂。
藍光剔透的視線,帶著驚豔遊走在那身暗夜般漆黑的盔甲,輕道:“這身盔甲,你穿著真漂亮。”
“用這個詞形容我,恐怕不太合適。”
“在我眼裏,真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