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噴發(1 / 2)

有種人,喝得越醉越清醒。有種人,越痛到極致心越堅硬;有種人,越到絕地越能求生。蕭律人冷靜到近乎呆滯,他的沉默反倒讓齊百萬沒有了最初的勢在必得。

他宛轉一笑,眉毛又跳躍著說:“老弟一定以為老兄剛才的話是大放厥詞,是異想天開,是不自量力,是匪夷所思。”

蕭律人淡淡的接道:“如果是別人,我或許會這麼想。”可他不是別人,他是齊百萬,如果他從來都是這麼口無遮攔,打無準備之仗,那他絕不會有今天的齊百萬。

看來,他對這百年招牌,勢在必得,就算明得不成,也會暗取。

這話噎得齊百萬一滯。算是恭違他嗎?權當是讚美吧。嗬嗬一笑,甩道:“老弟說話風趣,過獎,過獎。”

蕭律人略略鬆開手心,道:“我所庫存的香料,可以白送,隻是這百年招牌,恕難從命。就算是死,它也隻能陪著我這不肖子孫埋於地下,萬沒有拱手送人的道理。”

“唉,豈有此理,我怎麼也不是那種強取豪奪之人,如果蕭老弟肯承讓,價錢上,齊某願意出市麵十倍的價錢。至於招牌的事,還可以慢慢商量,不急在一時,不急。”

話題進行到此,再無繼續的可能。可是齊百萬是個八麵玲瓏之人,岔開話題,談起了年輕時經曆過的奇聞異事以及各地的風土人情。說到興致高昂之處,滿屋子都回蕩著他爽朗的,帶著震顫的笑聲。

蕭律人仍然是靜靜的,淡淡的,偶爾應和幾句,說些不鹹不淡的話。兩人就像多年不見的老友,談興濃,感情佳,相見歡。

酒一直喝到薄暮,還是齊百萬的隨從進來,在他耳邊悄聲說了些什麼,他才得以沉默下來。認真的聆聽,並不說什麼。

隨從退下,齊百萬朝著蕭律人拱手:“蕭老弟,這酒是越喝越有味道,讓人不忍中途退場。可是在下有事,改日,改日我們再敘。”

蕭律人亦客氣的話別。

兩人見禮完畢,各自帶著隨從離開無月居。直到走出了很遠了,齊百萬從車後廂的窗子中往外望,還能看見蕭律人有些踉蹌的身影。

他沉沉一笑,感喟道:“這小子,行,有忍性。”

車外的隨從不敢接話,隻是沉默的跟著,齊百萬仰頭靠在車上,覺得醉意上來,滿腦子的洶湧。吩咐著:“把信呈上來。”

隨從遞上來一封薄薄的信,齊百萬一言不發的扯掉火漆,看了一眼,立即掏出隨身的火折子,將信燒了,自言自語的道:“蕭律人,你輸定了。”

蕭律人踏上客棧最後一級台階,高大的身形忽然就倒了下去。毫無預兆,甚至沒有一點聲音。

餘茗以最快的速度撲過去,手指卻僅抓住了蕭律人的衣衫。布料滑手,從他指間脫落。情急之下,他隻得以身墊底。

蕭律人重重的摔在他身上。

餘茗悶哼一聲,被壓得險些當場暈過去。掙紮著脫出身來,扶住蕭律人,問:“少爺,你怎麼了?”

這一摔,幾乎摔掉了蕭律人的自持。脆弱如同夜色,撲天蓋地的襲來,窒息的睜不開眼。可也就是一瞬,蕭律人緩緩睜開眼,看了看周圍,苦笑道:“我醉了。”多好的借口。即使在無人之時,脆弱也不能盡顯,處處都埋伏著殺機,就等著他一旦倒下,便不顧方向的把刀劍都插到他身上。

那時,就是死,亦不能徹底解脫。

他得時刻戒備著,連閉眼都不能放鬆,繃到最極致,還是要斷。

可是隻要不斷,就還得繃著。

不能說,不能想,隻好醉酒。

餘茗扶他起來,道:“奴才看那齊爺也真是能喝,一杯杯的酒下去,他臉不紅,氣不喘,眼睛都不帶眨的。少爺你真是喝的不少,怕是有多一半了吧?”

蕭律人嗯一聲,借著餘茗的力起身,到了屋裏坐下,這才覺得頭沒那麼暈了。打發餘茗退下,他才攤開手。因為出汗,墨跡已經模糊,隻有“生死”兩個字還那麼清晰,像是兩座山,高高的矗立著,卻是沉重的壓著蕭律人的頭。

他跌到床上去,閉上眼,心裏盤桓著四個字:“生死不明。”

夢裏滿是生死的糾纏。披著長發的女子,一身白衣盡是鮮紅。一雙眼睛卻是瞪得大大的,滿是絕望和痛楚。

蕭律人被夢魘著了。

竭力要上前替那女子撫平眼皮,她卻梨花帶雨般的哭訴:“都是你,都是你,害得我死不瞑目。”

明明是江桂芳,不知怎麼就變成了星移……

蕭律人一再的無語。

餘茗一大早進房服侍蕭律人。一夜不見,他覺得少爺有點削瘦,再定睛看時,精神很好,不由得自嘲:像個女人般婆婆媽媽的了,少爺就是昨夜醉酒鬧的。